我们在上山下乡运动中的位置
中国从1955年到1977年上山下乡的总人数达到2000万。
上山下乡运动是中国历史上一次绝无仅有的人口大迁徙,源于中央集权的大一统的自上而下的治国传统,如果发生了反向的自下而上或横向的大量人口流动,就意味着流民四起动乱在即,城乡二元化户籍制度就是要将80%以上的农业人口牢牢地固定在土地上。改革开放才彻底扭转了这一传统的治国理念,3亿农民进城当农民工,按传统农村家庭3代6人计算,反推出农村人口9亿,基本符合国情。从人口迁徙的方向来看,中国的改革开放是两千二百年以来政府允许和主导的的大变局。
人口自上而下迁徙,包括从城市到农村,从大城市到小城市,从中心城市到边疆。上山下乡运动可能得到汉代以来的军屯这一传统的屯堡文化以及前苏联的青年移民垦荒的启发,要解决的是边境军事威胁、农用地开发和城市失业问题和这些问题的混合问题。最典型的就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重点放在了中苏接壤的敏感地带所在地的北疆(如果仅从苏联解体后的现在去看,南疆四地州的兵团配置显然不足,这可能就是三股势力向那里渗透的原因之一,这一看法,将在新疆回忆图文中详细说明);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除了军事意义外还有利用沃土资源开展粮食生产的目的。从1968年至1977年共10年的人数达1600万的上山下乡运动,则主要是解决城市失业问题,并兼顾践行缩小“三大差别”治国理念。
从1968年至1977年离开城市到农村去的年度人口统计的动态数据看,以工业生产为核心的城市经济紧缩和过热,直接左右下乡人口的规模,呈现出1968“老三届”和1974“小三届”两个峰值。我们就属于“小三届”,我是1975年下乡的。
就我们而言,是按照毛主席党中央和各级部门的宣传动员,树立起了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参与三大革命实践活动的理想信念,决心面朝黄土背朝天,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到农村干一辈子革命,在向贫下中农学习的同时,也传授现代知识,破除封建迷信和落后观念,为缩小三大差别作出贡献。
知青日记选载第二篇
1975年9月3日
向她学习,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黄桂(国)英同志,她是从斗争中长大的人。我是一名共青团团员,为了接受党的考炼,我一定要学习她的一切共产主义的新风尚,为着我们的党,把我的一切投入到革命斗争最需要的地方,我们的党,是伟大的党、光荣的党、正确的党。
党需要我们斗争,我们就斗争。党叫干啥就干啥。这是一个要求进步的人应该做到的。
1975年9月3日日记(部分,还有一篇较长的小结暂未选在),黄国英是回乡知青,与队长一起带我们,我们称其“二姐”
插队落户及社会角色的转换
到了农村以后,看到的和象牙塔内想到的不太一样了,理想信念接触到社会生活的实际就出现了反差和鸿沟,所以下乡是我们人生中社会角色转换的第一个关键时期,恰好我们主客观严重冲突,其中还包括我们青春期所遇到的少年维特的烦恼,都在消磨我们的意志,内心的各种冲突主宰着我们的精神状态。即使如此,我们始终有一种不愿意沉伦的理想,在当时看来,头上三尺有神明,那真就是一种崇高的虚无境界。与此同时,我们恰恰又迎来了中国国家治理的巨大变革,也就是高考恢复和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的改革开放。以前的扎根农村干革命作为理想同时也是时尚追求,面临着科学技术就是生产力的科学救国,以及离开农村回城潮的新的时尚的巨大挑战,同样也是党中央的动员和号召,我们同样紧跟和加入其中。
回过头来反观董根生、陆铭宝、刘毓文这些从上海大城市到贵州边疆和偏远山区并真正一辈子扎下根来的人们,我还是要向他们致以敬意。
我们的知青点
我们曾经战天斗地奋斗的知青点是贵州省正安县土坪区乐俭公社的革新茶场和联山茶场,仅存在于七十年代中期。
建立革新、联山两个知青点,是根据正安县领导的指示,杨本刚书记会同其老领导张懋森书记、王昌兴书记到乐俭现场确定的,由陈世珍主任亲自指挥、安排,核桃坪的徐召林当掌脉师建成的。
如今这两个指轻点的房屋已经消失了,它们只是留存在我们的记忆之中,成为专属于我们的共同价值,并且已经开始渐行渐远。就连七十年代中期那声势较大的“小三届”上山下乡运动,也只作为一段奇异的历史被后人说起。然而,对于我们而言,那山那水那木房,却是我们生命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乐俭公社(乐俭街上)、革新茶场、联山茶场
从联山茶场附近看乐俭街上和革新茶场
乐俭街上,背背篼的就是我们革新茶场队长赵世宣的老伴儿,我们叫“三娘”
革新茶场、黑头坪
革新茶场墙角
从革新茶场俯瞰远景,多少个清明景和
联山茶场,曾作为墓地,现有十几座坟
联山茶场,曾经是墓地,现还有十几座坟
绿水青山和边远村镇的未来
近两年都到过乐俭,今年年还在我们革新茶场赵世宣队长长孙赵亚林家住了一夜。还到附近的龙塘寺外围看了看,因新冠肺炎,波及到了那里,关门谢客。
该寺庙是清康熙年间的1716年兴建,纯属黔北建筑风格
像乐俭这样交通不便的偏远山区,国家在村镇发展战略和扶贫攻坚方面也是投入巨资了的,如村村通公路,汽车开到家了,最明显的就是连黑头坪这样的陡峭小村子,也修通了公路。
黑头坪公路,从修乡村公路的实际情况来看,这天通往黑头坪的公路经济价值不大,黑头坪的人家户已经由我们下乡的时候的几十户人家外迁到只剩下几户人家了,但是这项建设是不能用商业经营的眼光来进行价值判断的,这跟中国的扶贫攻坚一样,是一项不赚钱的买卖,其意义超过了赚钱。这是个二难推理的问题。
还有就是扶持农村贫困人口,在乐俭修建了品质较好的敬老院。我们下乡那段时间在公社当干事的“小老虎”就住在那里面。那里的运动场所居然是橡胶地,十分整洁,凡是孤寡老年和失去劳动能力的农村人口,都可以进住。
乐俭敬老院
但是,据初步了解,这里属于交通不便的高寒地带,我们对这里有十分深刻的感知。这里的现在和将来要有一个因地制宜的治理规划,相信村镇政府会有一个统筹的安排。从我接触到的事情和想法来看,发展的关键还是人。人的居留和移动是跟着经济资源走的,这些人必须是具有一定视野和技能的人,有两个事例:
一是同样属于正安县的安场国际乐器城,就是一批当你按到东南沿海打工的人,学到了产供销一条龙的基本技能,回到乡里硬是把吉他和其他乐器的生产基地哄哄烈烈地弄起来了。他们作为一种现代人流,先走出去,然后又走回来,就是拥有了视野、生产技术和产供销技能的,终于创造出了奇迹。
二是1990年我在税务总局工作期间,参加赴广东福建的反避税考察团的工作。当时有一个很好的外向型企业案例,就是TCL公司。我们是带上了《借船出海,过河拆桥》的新华社内参清样去到广东的,这个经典案例始终对后之来着有借鉴意义:TCL那时是生产电话机的合资企业,两头在外(原材料和销售),外方控制产供销定价权,留给中方的是微利。中方管理人员勤于思考,不但生产技术学到了手,而且派人到香港跟踪调查原材料和产品市场价格和进销渠道,做到了心中有数。当外方又来老一套以不干了撤资相要挟的时候,中方便水水推舟,悉听尊便,最后完全掌控了该企业,发展至今,已经门类齐全了。
就乐俭的情况来看,应该在互联网方面想想办法。第三次产业革命就是计算机技术,互联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其特点就是扁平化,也就是是的地区之间、国家之间、城乡之间、中心城市与边远山区之间,甚至不同的地理气候环境之间的差异缩小和挤平了,这些仅仅是物理鸿沟被填平,还可能对不同人群之间的文化差异也会发生扁平化,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在短时间内寻找不到发展变化的契机的情况下,保持绿水青山当然也是一种思路,盲目开发将事倍功半甚至血本无归。可不可以将曾经外出打工的人联系起来,他们就是生产力,不但自己有视野和技能,还有广大的朋友圈,当有利可图的时候,商人不请自到;当无利可图的时候,生意不成仁义在,友情在,绿水青山在。乐俭很漂亮的。
“小三届”的反思
我们当年下乡,也是革命加拼命,拼命干革命,但由于乐俭这个地方可耕田地上的人口已经饱和,吃饭都成问题。由于我们是“落户在队,劳动在场”,没有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与户口所在的生产队没有相识相知建立起感情来,每年年终分粮食的时候就常常会与贫下中农抢口粮,特别是与生产队会计和队长这些当家的人们发生冲突,还有打闹的情况,每年年终给公社、大队和生产队都增加了许多的麻烦。我们虽然也搞了一些文化宣传,但是终究是没有缩小三大差别而走的。其实社队管理者已经发现了知识青年管理方面的问题,最后才采用集中管理的,最终使得满腔的革命热情,被现实的冷雨浇熄。
从我在农村写的日记来看,1975年8月30日开写,1976年5月3日写完后就没有再写了,这也是一个心理活动的写照。还好,我的父亲说我的革命热情管三个月,三个月后可能就要当逃兵,我坚持到了8个多月,革命行动减损了,但是革命意志还没有完全泯灭,一直持有到当工人、上大学、但公务员,直至退休以后,还有一种崇高的虚无。
队长和“小老虎”
我每篇图文还是要介绍几个人吧。
1、队长赵世宣
赵世宣是我们革新茶场的队长,也是我们的当家人。他在家里排行老三,我们叫他“三爷”,他也不会认为我们会把他与《智取威虎山》里的土匪头子座山雕扯上关系,安然接受,他的老伴儿就当然叫“三娘”了。听说队长早年是“三娘”家的长工,那是队长是一表人才,干活机灵才被小姐看上了的。队长家“三娘”有绝对权威,经常骂队长“你个遭刀砍脑壳的”,不知是恨还是爱。
队长具有当是宣传的贫下中农的所有优点,勤奋能干,吃苦耐劳,客观向上,情同父亲,比我的父亲更加和蔼。
我更想说的是,队长还是我们的性启蒙者,把这项艰巨的工作做得有声有色。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有一段时间经常给我们讲,他又把“三娘”办了,没过多久,老二赵晓政出生;二是几乎我们每次到很远的地方砍柴的时候,我们的体力都会收到极限挑战,那个时候队长就回说些笑话,就是想见俚语,如“开山(斧头)砍竹子两边分”……时我们很快恢复体力。这些生动活泼的民间文化,对于我们战胜重重困难起到了不可抹灭的作用。
队长五六年前以八十多岁高龄走了,据说很安详。前年我经过乐俭街上还见过队长的老二赵晓政,不知怎的,今年突然患病去世了。生命的无常就是人生的常态。
队长是个很愉快的人。
这是公社书记杨本刚和革新茶场战友的合影,也是找到的有赵世宣队长的唯一的照片
队长的“三娘”和长孙女,从80多岁的“三娘”的后人看来,她当年应该是一个乡间美人
2019年3月19日与队长的次子,我们在乐俭的时候出生的赵晓政
2、小老虎
“小老虎”是我们当知青时的公社干事,本名最近才知道,叫赵孝林。
赵孝林是在修湘黔铁路时的工程兵,由于勤快能干,有使不完的劲,故得“小老虎”的称号,一直到退伍回到乐俭。
听说“小老虎”是个孤儿,很晚才成家,老婆把两个女儿留给了他离婚了,“小老虎”拔凉的孩子拉扯大后,一直一个人生活。现在乐俭敬老院生活,听说有时候还给人干点活补贴生活。
他是我回忆乐俭时期要写一笔的人,今年68岁。当我托人告诉他想要张他的照片时,他今天特意到乐俭的照相馆拍了一张,并请找相关的女士给我发了过来。
68岁的小老虎“赵孝林今早拍摄,看来当兵时候的认真劲还在
向那些平凡的,甚至有些不幸的真诚善良的默默奉献者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