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坪礼记5
1978年3月到土坪中学,就结识了许多新的朋友,特别是语文老师翁丽娅和吕宗明,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当时我孤身一人,参与到了他们的饭局和饭后茶余的生活当中去了。每当有什么喜庆节日,肯定就是坐一张桌子吃饭了,而且啥事不管,就出一张嘴。那时常来入伙儿的还有一个正安来的徐丽霞,当时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丽霞还真是一个小美女,身材好,面部清秀。那时我顺便说过请大家吃饭,她提醒我好几次,我都爽约了。
那个时候,能够在食堂里吃教师饭生活就已经改善许多了,有时候还去街上杜叔叔那里吃火锅。但是人性中的欲望哪里有个够呀,凡是翁丽娅吕宗明那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盛情难却。所以说,在土坪中学,他们就是我的亲人。他们两人之间的那种缘分,是我N多年来都在推崇羡慕的。
直到2019年我们乐俭知青在遵义聚会,才听说翁丽娅和吕宗明离婚了。吕宗明先是当上了正安县副县长,后来出事儿下来了,现在在土坪做房地产。不管怎样,我始终觉得吕宗明这个人做什么事情都会有成,我比较了解他的智商和执行力。
后来的世事变迁我已经离开正安了,但我还是想说说1978年的那些事情,正如前天,也就是去年的最后一天我在电话里给翁丽娅大姐讲的那样,不可以用后来的事情去证伪以前,以前的事情还是可以用情真意切来概述的。
吕宗明是一个十分讲究和干净的农村哥哥,一表人才,能说会道;翁丽娅是十分娴淑的温文尔雅的城市姐姐,善解人意,笑容可掬。
那个时候,我作为孤家寡人,闲暇多的时候就到学校后面的“土坪百亩大田”去走走,有时候还走到大田中央专门留下来标志着劳动伟业的原高石土堆转悠,山高月小晚风徐来,总会使人惆怅孑然。这个时候再回到土坪中学空荡荡的两栋二层灰砖楼和操场,总显萧瑟,常常是到吕宗明、翁丽娅那里去沾点人气儿。
那个时候他们的未来前途未卜,翁姐的家庭压力太大,宗明常常做些好吃的,也要我来做陪,说说笑笑,度过了一些信誓旦旦而心有余悸的好时光。后来知道他们的共同戮力,修成正果,成为了一家人。
吕宗明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课余的时候常常拉二胡,还会照相。要知道,在那个时候会照相可算是一门高科技了,而且拥有一台照相机本身就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有一次我正在我的寝室兼办公室里翻阅英文版的《人民画报(China Pictorial)》,老吕兴冲冲地进来说给我拍张照片,我就按照他的指挥摆拍了这张可能是三年半知青生活中唯一一张见得着的单身近照。那个时候,宗明兄就很会利用背景,把我的镜子(我买过镜子吗?)放在窗台上映照出我的另一半脸。
吕宗明作品里的我在装蒜,咋不多给我照一张呢?
吕宗明与学生及二胡发烧友张志康(现为贵州财经大学教授)等留影,好像他还会吹笛子。这两张照片中的吕宗明稍显严肃,如果笑起来应该是很温暖的
在我的印象中,吕宗明总是穿戴整洁干净,标配就是白色的确良衬衣和蓝裤子。
做饭的事情大都由老吕承担,有时候我也想搭把手,也不会被允许。说实话,要叫我干点什么还真不会,除非是土坪中学的厕所需要下去掏粪之类的事情,以及抬点什么重物,其他的基本不会,这一点可能他们都看出来了的。
翁丽娅可能性格好的原因,平时我就爱开玩笑,总叫她“翁丽娅夫斯基”,开始她有一点抵触,说不好听,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后来她也就适应了。41年后的去年10月,我从别人那里得到她的电话,首先叫的就是“翁丽娅夫斯基”,她也很快反应过来了。这就是缘分。
见到翁丽娅大姐的远近照片,就感觉到十分亲切,一看就是一个具有母性亲和力的大姐。就我的感觉来说,40多年过去了,看上去没有多大的变化,更没有世事经年的沧桑感。而且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好像比当年还要气壮山河一点。这是人之将步入晚年的一大福份。
人的生命及意志在滚滚来袭的时光洪流中,总是漂流的深秋一叶,飘到哪里,就在那里顺天承命。即使是像翁丽娅大姐和吕宗明大哥这样的人,缘起是前世三生有幸,缘去则相互礼运祈福,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今为文,以纪念那段不可磨灭,也不应磨灭的青春往事。正如我与翁丽娅大姐谈到的那样,过去的时光之中,有很多美好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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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有幸两处花开
不幸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幸福。
我们这个时代,80年代叫观念变革,90年代叫观念更新,千禧年后则叫三观颠覆,也就是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彻底变化,人为什么活着,怎么活着,以及对生命和世界的认知这些初始性问题,都变化了。十分有幸的是,我们见证和经历了这种变化,其核心就是由远大革命理想那些崇高的虚无转向钱这个实实在在的东西了,钱的衍生物还包括官位和性,都遵循价值规律了。好像罗胖讲过,城市里的爱情值27.5万元,这是睡人妻的平均价格,具体还得看商品的品质,这就是财金时代。这有点像欧洲文艺复兴中大航海时代到来之前的景象,哥伦布就说:“黄金是一种神秘的东西,人们拥有了它,就会成为自己想要的一切东西的主人,黄金能够把人的灵魂引向天堂!”这样一来,他发现新大陆之旅,就成了“征服天堂”。钱可能跟权力类似,那是一种味道,我也曾尝到过一点,那是人性中难以抵挡的飘飘然的味道,就好像爱情的味道。
在财金时代,嫁当然就要嫁给有钱有地位的,或者有此潜力的,但事实是嫁给有钱的和当官的都要小心,钱多了官大了别被换了;至于娶当然是要娶淑女了,但是如果你不经商发财或当官不发财,你更要小心后院起火。如果你忽视了这些,就怕你不能承受生命之轻。其结果当然就是各奔东西,最好的结果就是三生有幸一朝聚,两处花开各宽心。
但是,我还是觉得财金只是生命的基础,只能被生命的光辉照亮,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戴安娜可能会说:别在宝马里哭,就在桑塔纳里微笑吧。
前几年文马因文章出轨离婚引出来的敦煌离婚《放妻书》,着实看到了唐宋时期的文明水准和生活气象,连离婚休妻之类的糗事文书,都启发三观,其意之切,其文之美,蔚为壮观。特引用其一共赏之: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
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
三载结缘,则夫妇相和;三年有怨,则来仇隙。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妻则一言数口,夫则反目生嫌。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三年衣粮,便献柔仪。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敦煌出土的部分唐宋《放妻书》。唐宋时期的女人社会地位是比较高的,一方面是唐朝本来就有胡人血脉,另一方面文化自信,宋朝文化文雅所致。看到上面这篇休书的文字,那个老婆是不是会回心转意呢?2020年10月10日儿子到北京海淀结婚登记时,就见到感人的一幕:一对去办理离婚的夫妻,可能是受到这么多排长队不辞辛劳等感染,决定不离婚了,老公抱着老婆在院内转了一大圈,高声呼喊道:“我们不离婚了!”那场景氛围,有感动了在场的人们,大家抱以热烈的掌声和喝彩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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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宗明的现实生活
2021年1月8日傍晚,吕宗明打来电话,这也是我们1979年3月分别后第一次通话。
他说是看了我写的土坪中学关于他和翁丽娅友情的图文,觉得写得很好,是人会想起那些愉快的日子。
他还说他现在从事房地产工作,马马虎虎还能够过下去。我听一些朋友们说,他好像也在土坪做了一些房地产项目,干得像但不错。
他当初从农村一下子干到了正安县副县长,其智商和执行力可见一斑
后来人生走了一些弯路,从副县长跌落了下来。但是我还是能够感觉到他对政府工作的记忆
现在的家就按在了县政府的旁边,也在正安县开发一些项目
不但摄影、二胡等业余爱好尚佳,书法也很好
新的家庭
经过人生及家庭的变故,对生活的感悟应该是更加丰富了的。
我还是希望,遗忘那些平凡岁月一路走来,不论是否中途离散,都曾经是共同经历了生存的坡坡坎坎。有朝一日,相逢一笑,内心向善,眉宇微靥,道一声问候,人生就会更加有价值一些。
如是我闻
其实传统婚姻遭到挑战,从70年代末期就显露端倪了。我的长辈同学朋友和熟人中,虽然也有像饶洪生与田老师夫妇、石建和小符夫妇这样堪称楷模的家庭,但更多的还是感受到了改革开放后新文化和新价值带来的冲击。特别是个人价值的彰显和个性解放的思想取代了原来的那些不太着边际的革命理想,家庭和婚姻的面貌焕然一新。有几个相互熟识的人的例子,就说明这种家庭伦理的松动和变化:A长辈女Z,1979年,夫妻闹矛盾,妻就会找人来家啪啪啪,一米九的老公逢人就说“没得办法呀”;B长辈女H,1975年左右,在工厂锅炉房沐浴与人爱爱,还说“安逸”传为佳话;C同辈男,先与人妻同居,后娶其女,再后娶其女之妹;D同辈男,妻外遇离异,数年后前期被杀,亲临收拾送行,其情可掬;E同辈男W,某省常委副省长,事发后有性女二三十人;F同学男W,副部长,事发后有性女若干;G同辈男若干,外遇离异重组,生活尚惬意。
生活中的活色生香比比皆是,男女因缘而聚三生有幸,因缘而散一别两欢,聚散离合,相互尊重就好。
婚姻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历史的产物,曾经红烛添香相濡以沫爱情至上,而今相守相伴相互扶持亲情相携,都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传统婚姻是在女性的人生依附和经济不独立之上发展起来的,现在这两个基础都荡然无存,是否还要用婚姻契约把性情约定在举案齐眉之间,是一个十分值得关注的问题。不管社会舆论和传统道德观念如何,两情相悦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革命导师恩格斯就走在老前面了,完全放弃了法律契约等婚姻的形式,采用同居的方式生活。这在当今的北欧如瑞典这样的国家,结婚率不到20%。恩格斯在其《自然辩证法》、《家庭、私有制、国家的起源》中对婚姻都有精辟的论述。在述及资产阶级婚姻的本质时说:“这种权衡利害的婚姻,在两种场合往往都变为最粗鄙的卖淫——有时是双方的,而以妻子为最通常。妻子和普通妓女不同之处,只在于她不是像雇佣女工做计件工作那样出租自己的身体,而是把身体一次永远出卖为奴隶。”他在谈到理想的婚姻时说:“如果说只有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是合乎道德的,那么也只有继续保持爱情的婚姻才合乎道德。”看来这个道德标准是相当高的。他对女工玛丽-白恩士有着深厚的爱情,1843年6月间与其同居,这对年轻夫妇是在一种自由的、互相尊敬和独立自主的结合中共同生活的,直至1863年玛丽去世,恩格斯就与玛丽的妹妹莉希同居了。我们对恩格斯的上述说法,首先就要搞清楚我们的婚姻是资产阶级的还是无产阶级的,是卖淫还是爱情。如果不成,也可以学习他那样同居为好,这对于老年离异或者丧偶的人来说就更加适益,免得子女们为财产分割打架。还得感谢计划生育,城市吃皇粮的人几乎都只有一个孩子,没人争抢遗产。据说,现在上海就在着手立法,以房产作为老人养老入法,很多子女不干,立法压力很大,但是上海还想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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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像今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一样,因新冠肺炎疫情,维也纳金色大厅座皆虚席,但是悦耳动听的乐曲,还是要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