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两封来信
1979年3月我已经招工到了贵州塑料厂工作,共收到友人四封来信,由于这四封来信正处于我人生中的关键时期,也就是高考复读的艰苦选择期,决定全部上载,以反映当时各自不同的处境和看问题的视角。其中两封是同学雷开云中考录取入学后的,以及还在乐俭公社联山茶场知青战友刘建模的,另外两封是中学同学左林和挚友白世明涉及到高考和专业选择的,今天上载前两封,明天上后两封。
1979年收到的四封来信
雷开云和刘建模这两封来信,是他们两人当时的生存状况的实际反映,亦即:在不同的境况中的主观认知,存在很大的差异。开云是乐观积极向上的,感觉到的是春风扑面;建模兄则属于性格内向敏感消极,感觉到的是灾难深重,以至于在随后的几年中,即使是回城也终于还是没有挺过生命的难关。他们两人的生命感知和生活态度命运,在那个大的转折时代来临的时候及新的挑战面前,又呈现截然不同的结果。
1、雷开云的来信
雷开云是我中学时代最亲近的同学之一,由于他家住的桃溪路口建筑四局二公司正好处在我从遵义丝织厂到遵义四中上学的中间位置,所以放学就经常到他家去蹭饭,并与其父母雷伯雷妈情同亲人。
中学同学挚友雷开云
开云的学习基础比我坚实,各科成绩在班上都属于中上,相对而言,我就比较偏科,只走英语一门课高出同学许多,但是其他学科就属于平平如也。他之所以先考中专,于1979年上了贵阳甘荫塘的四局技校,主要还是遵从雷伯的意见,各种细节我是了解的。由于那是个普遍贫困的年代,而雷伯雷妈都是底层劳动者,所以生存的需要是第一需要,而能够找到工作,便是人生中的首要目标,这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也从他的来信中感受到了他的喜悦,内心也替他高兴。
前些年中风,靠着坚韧不拔的训练,基本恢复。最可尊敬的是,开云还有一位同样坚韧贤惠的夫人,日子过得还舒心。
最亲密的战友、同学更生你好:
我于10月25日接到入校的通知,时间紧迫,没能来得及告诉你,望原谅。
来到学校,一切条件都比较好,一切都很新鲜,一切都在幸福中,怎么能不幸福的。想想在校时的欢乐的学生生活,大集体生活,也就会感觉到幸福在其中了。我这里的伙食是非常理想的,平均每天两餐肉,早上是白面馒头。总而言之,很幸运吧!
我们来到这里,进行了入学考试,当然,这种入学考试是比较满意的,主考科目是:数学、语文、物理。根据考试成绩而定专业。根据考试的结果,我被分在电工专业内。据老师说:电工专业是非常吃力,要有很强的基础的。总的说比机械专业要困难吧!不过我相信我用我的努力加决心是能够战胜它的,我希望我成为一名出色的对未来的现代化建设有用的人。我想也许能实现吧。
随着历史的进展,社会的发展,我们应该走在社会的前面,走在科学的前面,成为科学的主人,没有文化是不行的,老是停留在一个水平也是不行的。让我们共同努力,为我们各自的目标,即共同的目标而努力吧!
致
以革命敬礼!祝你学习进步!
同学:开云
79.11.2
1979年11月2日雷开云的来信
但是我对于开云这样早早就在生命之树分枝,略感遗憾,我对他的期望值应该是比中专更高一些,但是他在其家的角色和重负,又不得不向老人们所说的那样“脚踏实地”。我记得雷伯说过,先把工作哈(找)到,在图高考,两者均可兼得。但事实上,那关键的几年过去以后,就意味着选择的余地越来越小。也许,我们不能知道,那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我的情况恰恰相反,很早就对父亲的观点产生不同看法,并且在如像白世明、魏卫这样的很有见识的亦师亦友的感召下,早就看出了我们正处于人生中最关键的拼搏时期,按照我的父亲的说法就是“好高骛远”,按照另一些人说的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种纠结也是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量去抗拒的和克服的,再加上我始终不愿意在父亲的庇护的阴影下生存,以至于1979年初本来是招我进父亲任厂长的遵义卷烟厂的,死活都要换到贵州塑料厂去。所以,我就是不太听父亲话的孩子,我相信白世明、魏卫他们的思想更加有力,虽然对他们也并不是都言听计从,如白世明曾来信叫我别去当兵、学英语没多大用场、别去土坪中学代课,当兵是因为眼睛有点近视遂了老人愿,英语是兴趣使然,土坪也去了。就具体处境中的情况,我是了解的,即当时公社领导和去教委陈主任是给与我足够的关爱的。
我觉得人生中不同阶段的时间价值是不同的,属于该豁出去奋斗的时机,就要义无反顾,大不了就是功败垂成,受辱负重,但不符昭华不符卿,如《老人与海》,哪怕是最后空载一幅鱼脊骨,也是力量的证据。我也是这样告诉儿子的,人生不怕低谷,只要有勇气去拼了,最多也就是回到原点,概率并不大,虽然达到理想目标的概率也小,但是她就在那里。我也给儿子讲过日本的稻盛和夫的人生规划,就是要“好高骛远”,就是要向着自己不能够胜任的目标挺进。这就是“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必败。” (《孙子兵法》)
职业是一颗树,分支早层级低,分之晚层级虽高,却易坠落。
2、刘建模的来信
刘建模是跟我同为乐俭公社的知青,他在联山茶场,我在革新茶场,经常在一起聊天。
因为性格的原因,我们比较聊得来,所以,常常相互开导。但是总体而言,他比我更加敏感,情感更加细腻,所以也就容易感受到压力。相比较而言,我就要木讷的多,傻呵呵的,这大概就是乐观吧。即使在农村近四年的时间,我好像也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痛苦,只是到了兔平中学代课以后,才体会到当知青是比较苦的,当农民就更苦,知青的苦是体验式的暂时的,农民的苦是生存式的恒久的。
从建模这封来信中看出,他的情绪到了极低点,见苦难升级为仇视,这可能不是少数,特别是那些生存状态的落差大的北京、上海知青。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国家大政方略的失误,给底层践行者造成的心理压制,而那些身当其中的基层领导者们的奉献,往往就被埋没。邓小平在1978年曾说,国家花了三百个亿,买了三个不满意,知青不满意,家长不满意,农民也不满意,李先念还加了一个国家不满意。
更生友,你好。
近来工作忙吗?
你的来信已收到,不必挂念,内容尽知。
你终于逃出痛苦的大门,踏上了理想的大道,想来你一定过得幸福的。虽然离开这块板土,告别了多年一起战斗过的难友,但你内心还没有忘记苦水中寻找工作的苦兄,苦兄为了工作还在“牠”们的领导下,只有含着泪水地盼望早日离开这痛苦牢门地过日。弟兄有谁愿意荒度青春,甘当“牠”人的奴才,谁不愿意自由、前途、工作?可恨我命坏,自己无能,又没过硬的本领。只有做牠人一时的奴才。但我相信我不会这样一辈子农村务农,一辈子的苦命。不会永远低人一等。不会永远低人一等,总有一天会有出头的之日,会得到自由。古人亦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定会有这一天的。文化有限,请原谅。
有时间下来玩。
祝你工作愉快。
回信在我家:新民街142号,落我本名就可以,因我经常不在场。
难友:建木
1979年6月13日
1979年6月13日刘建模的来信
刘建模是比较晚离开农村的,他后来到了正安县电影公司工作,先是在安场区,后来调到县城。不幸的是,八十年代因故离世,留下的只有怀念。
大学之道5:盲人摸象
学海无涯,知识无涯,不论是天才还是芸芸众生,学无止境,知无止境。
2019年仅中国就出书近20万种,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完,看完了也不可能领会。我们都是盲人,正在摸一头大象,不论你摸到的是一面墙、一把扇子还是一根柱子,你摸到的都是真的对的毫无疑义的,只有大家携起手来,各自诉及见闻,才能够同时睁开智慧之眼。
扩而展之,人类社会的认知,只有整体的认知更具理性。现在,在大数据和互联网中,整体性认知完善的可能性毕现。孤立的一个人都是盲人,世界不是一面墙、一把扇子和一根柱子。
还有科学家说,宇宙中的暗物质、暗能量占95%,我们感觉感知到的,仅仅只占5%。只要宇宙飞船飞得够远,就越能够感觉到地球的渺小:The Earth is the home, our only home(唯一的地球,相见亦怜)。
在世界面前,我们都是盲人,如果不携起手来,将眼帘永闭。
1500万公里土星光环里的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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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自海军陆战队”《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