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1997年，在那曲过中秋节

陈东

1997年的《中国税务年鉴》金色的大厚书，硬皮下的彩页，有我们十个省市派出的十名援藏干部和总局领导的合影。因为自己点灯熬油殚精竭虑地死磕，做成了报表系统，改变了之前打算盘按计算器，被派往每个地区安装和传输数据。中秋节前一天，和人事处的成永安处长，新分配到那曲的大学生一起，从拉萨来到那曲。茫茫的藏北草原上只有起伏的丘陵， 笔直的公路伸向远处， 视野内看不见一辆车。 一到那曲境内， 路边的草原上就是皑皑白雪了， 牦牛站在雪地上黑得令人炫目， 像一张活的黑白照片， 永远存在我的记忆的相册里。远处路边有两个磕长头的虔诚的信徒， 多吉师傅知道我想拍照， 就放慢了车速， 他们三步一磕， 是从青海来， 要一直磕到拉萨去， 他 们在原地停下来，微笑地看着我们， 表情很幸福、 很满足的样子。 那曲地区的其美局长，达娃副局长，热情地迎接我们。住进那曲饭店，看见院子有十几棵树，很是好奇， 因为据说那曲境内没有树， 还听说那曲行署曾经悬赏， 谁能在那曲种活一棵树， 奖励10万元，但没有人能种活过。 眼前分明是几棵小树， 只是没有树叶， 象家乡冬天里的柳树。 当地同事说，这些树已经死了， 只起装饰作用了。

        陈东与藏族同事，品奶茶者为时自治区国税局任计会处处长穷达，后出任自治区国税局总会计师。据陈东回忆，这张照片是在拉萨市尼木县国税局拍的，穷达右侧的是拉萨国税局计会科长央宗。

第二天是中秋节， 我到计会科和负责报表同事一起工作， 他是上一届新分来的大学生，爱专研，动了我设置好的公式，又无法恢复，就没能及时上报数据，他有些紧张，说担心领导批评。正好领导来问，是什么原因没上报数据，我就说是我的表集有点问题，把错儿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必定我们只是两年援藏，这孩子还得在这里发展。 这套报表是十几张密密麻麻的大表组成， 数据量大， 是自治区本地特有的的反映各地区税收和方方面面经济情况的报表， 我在那个年代的老计算机上做表式文件，有的表是靠子表拼接而，行列多，公式多，复杂。 之前曾和处里的同事们手工汇总过９个地区单位的表集， 对每个数字的来龙去脉都很熟悉，重新安装了报表文件，讲解， 忙了一天，傍晚，数据准 确地传到了拉萨，圆满完成任务， 一身轻松。 晚饭后， 其美局长邀请我们去他家坐客。

陈东在西藏

我和成处长、 今天新来的大学生来到其美局长家，桌上已备好了啤酒、酥油茶、 风干肉和大块的煮羊肉。屋里非常整洁， 藏式风格的装饰， 使屋里充满了热烈温暖的气 氛。 去附近看望了一起援藏的姬现伟，哥们很高兴，桌上有一盘月饼，他拿一个敲着桌子 “ 当 ” “ 当 ” 地响， 对我说： “ 你瞧， 有多硬， 不能吃了， 我摆摆样子， 也算过中秋节 了 ” 。 领我看了他的牛粪屋， 半屋子的干牛粪没有什么臭味， 他说这样的燃料并不便宜， 这里的领导非常关心他，保证供应充足，冬天取暖就靠这些牛粪了。又去了达娃副局长家，嫂子准备好了酥油茶，风干肉，平锅煮肉，辣椒酱，温馨温暖干净清香。没喝一口酥油茶，嫂子就很快给添上，我就傻乎乎地一直喝，果然酥油茶是最坑缺氧的了，感觉好多了。那曲海拔4500，大家的艰苦可想而知。

        2017年林芝公路旁的磕长头的朝觐者，他们一走就是半年到八个月。这队朝觐者比想象的要幽默风趣，不介意外人拍照，这都仰仗于领头的长者和蔼可亲，带乐了一大队的人。

回到其美局长家， 只见成处长和其美夫妇谈兴正浓。 那个大学生已经去到局里安排的集体宿舍去了。 我们 谈笑风生地又喝起了啤酒。 忽然听到敲门声， 只见那个大学生又怯怯地回来了， 他说宿舍已经 从里面锁了门， 他还没有钥匙，进不去。 其美局长正要联系，我一贯多嘴多舌和多管闲事，忙说，： “今晚先和我住那曲饭店吧，我住的标准间，空着一个床。 ” 其美说: “也好，你先住那曲饭店，明天给你安排好，局里正盖宿舍， 明年就可以分给你自己一间宿舍了。 现在宿舍是几个同事同住， 有的还在房里做饭， 条件是差一点， 很快会好起 来。”   回到那曲饭店， 这孩子早早躺床上，蒙着头，有点心事的样子，是啊，搁谁到这里，这样的环境下，开始漫长的职业生涯，能平静的了呢。我就开导他，像个唐僧一样，嘚不嘚，嘚不嘚，什么这里更可以大有作为，你的才学学历人品凤毛麟角，本地同事们会格外尊敬和敬佩云云，人家孩子把被子又更深的蒙了一下，我想大概烦得受不了啊。自己又睡不着，就悄悄地出来散步赏月了。在透明的空气下， 月亮特别的大，特别的低，明晰、清纯、丰圆玉润，仿佛借个梯子就可以上去。 她在沉默中有遮不住的秋意， 有涌 动的热情， 亲切地凝望着我， 她是不缺氧的， 好像这里才是她的家乡， 洋溢着健康的气息。那 月光好像能把我穿透， 好像回到了童年的梦境里。 她像一个巨大的扣钉， 扣着一幅藏北草原之 夜的黑色大画， 又像一个尖尖的锲子， 锲在我人生之墙的一个缝隙中， 这个夜晚之前和之后的 人生， 都那么现实， 那么具体。 而此时是属于童话， 属于幻想， 属于最本然的自己。 所有的想 念、 忧愁、 压力和欲望都忘记了， 都远离了我。 那曲的中秋之夜， 在沉默中， 月亮最知道我的心。

铅华过尽仍一少年：陈东在西藏

        陈东到民族地区工作的这段经历，十分难得可贵，后来的蔓草云烟般的追溯回想，撷取桂技一二，那都是关于远方的诗句。

编者后记：

        2015年左右，就听原天津国税局的陈东说起他1997年到援藏期间的经历，其中就谈到了时任西藏国税局计会处处长穷达，对陈东一干援藏干部予以大姐姐般的关照，使他们感觉到了温暖。也因我类似的援疆经历，我就对穷达这个藏族同事特别敬重。后来，穷达升任西藏国税局总会计师，她每次来北京，我都热忱接待，聊的话题十分广泛，倍感亲切。

        今从微信朋友圈转载陈东的两篇微文，讲的都是1997年他援藏的时候，在那曲过中秋节的那些事情，这种经历值得分享。

                                                   王更生

                                 2022年9月19日于晾果厂家里

        2016年6月27日西藏国税局总会计师穷达来我在北京海淀区羊坊店西路五号908办公室谈绩效考核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