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洪生:我的中学故事 八-遵义四中体操房的陈年往事

饶洪生
2023-09-12

二、我的中学故事

故事八:遵义四中体操房的陈年往事

饶洪生

202394


1.遵义四中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遵义四中,何处寻?

凤凰山下,湘江河畔,老城参差十万人家

遵义四中,是我成长的摇篮。

五十年前,我的少年时光,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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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义四中老楼(已拆除)

2.遵义四中体操房

人生长河,转瞬即逝。物换星移,旧貌不在。

我的心中,却依然永存五十年前那些不灭的记忆。

特别是遵义四中那栋体操房的模样,永远清晰留驻心中。

那是一栋座落在篮球场边高台上的独体单层灰砖瓦房,正开两扇大门,除后墙外,三面墙都有高大玻璃窗,光线充足,四处明亮。室内面积约有四间教室大小,厅高宽敞,适宜室内体育活动。

早听人说,那里就是遵义四中体操房,里面仍然摆放着许多蒙尘多年的跳马、跳箱、单杠、双杠、高低杠、平衡木、软垫等体操器具,曾是一处充满现代教育特色、充满美育色彩、充满活力、充满健美、充满希望、充满神秘的地方,有好些学生曾对那里心驰神往。

谁也不会想到,由于文化大革命,这个美好的地方也难逃厄运。当年那个一片红的激情疯狂岁月,是非颠倒,哪有公理正义丧失,有理难辩!

它,被污蔑成封资修的温床,强制关停,蒙冤多年!

它,忍气吞声,关门闭户,自处深闺,不再露脸。苦度时光,躬自悼矣!

它,雄踞高台,愁迎朝阳,悲送晚霞。原本清高自立,气宇轩昂,却因遭受不白之冤,风雨飘摇,蒙尘多年,早已土头垢脸,风光不在,如同老态龙钟、病入膏肓的老年患者,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昔,风烛残年!

它,前功尽弃,如同虚设。养在学校深闺人未识,以致许多学生天天与它相见不相识,失之交臂,更不知道它的前身也曾有过许多骄傲的风光!

它,早已成为校园里一处不被人注意、被人遗忘的角落,好像隠身一般,令人无语又无奈!

春光明媚的一天上午,体育课时,我们一班同学正在篮球场打篮球,突然高台上体操房有吆喝声音传来,刘洪建满脸通红,汗流浃背,挥汗如雨,抬头一看,原来体操房门洞开,几个年轻力壮的工人正费力往房外搬运跳马、跳箱、单杠、双杠、高低杠、平衡木、软垫等体操器具,并用人力车装载起来,要运往其他地方。一个工人手持一把铁锤,在大门边门框上钉上一颗大钉,然后挂上一块长条形白漆木牌,上面写有八个黑色宋体大字:遵义四中校办工厂。

刘洪建顿时激动起来,手指体操房大门,大声疾呼,“嘿!你们看,体操房要变成校办工厂啰!”

我们好几人都立刻停止打球,都一起看向体操房,无不生疑,无不好奇!好像那里要起死回生,苦尽甘来,枯木逢春,老树开花。

这真是一桩新鲜又稀奇的事情,在传道授业解惑为主业的校园里办起工厂啰,既令我们惊奇,又令我们费解!

不到半天功夫,这个消息就传遍整个校园,人人皆知。

更让我们想不到的是,仅仅两周以后,我们班居然要作为年级先锋,暂停学业,整建制开进体操房这处刚刚兴办的遵义四中校办工厂,将要开始为期一周的不务学业、专务劳工的怪诞校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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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1)班在圆柱大厅外

3.遵义四中体操房的陈年往事

1)体操房天天注视我成长

遵义四中体操房,其实就是篮球场边一处高台上的一栋单层瓦房,它每天都注视着我的成长。

我每天都要从它的面前走过,都要在它的面前做早操、做课间操,都要在它面前的篮球场上打篮球。

校园就是我成长的乐园。我每天都能够在它的关注下健康成长。

2)体操房前我的忧虑

1973年春季开学后,是我就进入初二年级的最后一个学期,也是我在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

学校生活,依然按部就班,风平浪静,没有异常。我在篮球场边休息的时候,常常因为光阴似箭,一晃即逝,蓦然而生惜时感。

体操房沉默不语,好像与我同忧。

眼见时光匆匆,一天又一天义无反顾地向着毕业日奔去,我才警觉岁月不居,来日苦短,时不我与,在校时间越来越少,已经弥足珍贵。这才明白平时父母时常提醒的“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的唠叨话语原来并不多余。

回想刚进入初中的第一天,班主任彭蕾娜老师就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们全班同学:“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要用自己的言行书写自己的历史。希望你们惜时如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无愧青春,无愧四中,无愧父母,无愧自己,毕业时都能够交出合格的答卷!”

彭老师用散文化的抒情话语,给予我们许多殷切期望。可我当时并不完全理解彭老师话语的深刻含义。当时只是觉得时间足够富余,不用担心不够用,根本不晓得时间一去不返、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的道理。

3)体操房天天聆听我们的朗朗读书声

体操房,好像耳聪目明,它不仅天天注视我们成长,而且天天都在聆听我们的朗朗读书声。

按照常规,我们每天在早读时间,都要在教室里唱诵“老三篇”——《纪念白求恩》、《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只要领诵者一开腔,人人就如同被上满了发条的一台唱诵的机器,声音四起,因循守旧,慷慨激昂,不知疲倦,高声唱诵。

唱诵的声音整齐响亮,此起彼伏,声声逐浪高。唱诵完这篇,又接着唱诵那篇。都是按照一成不变的腔调,一成不变的节奏。人人争先恐后,你追我赶,不甘落后,能量挥洒,铿锵有力,激情飞扬。

不仅如此,我们常常还要在教室唱诵我国的教育方针:“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不但要学工,也要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在那个年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年代,好像唯有这样,才能标杆立准,确保正确的教育方向。

我们常常还要在教室唱诵196657日毛主席发表的著名的“五﹒七”指示: “学生也是这样,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我们学校的现象,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在那个年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年代,好像唯有这样,才能标杆立准,确保正确的教育方向。

日复一日,天天如此,长此以往,人人对唱诵的文字无不滚瓜烂熟,烂熟于心,耳熟能详,心领神会,形成了条件反射,不需要看文字,就能达到读前句就知读后句的熟练程度。

毛主席指示我们要学军,对我们而言,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却最感兴趣。谁不向往进入军营,近距离学习解放军呢?在想象中,比照最可爱的人,一招一式,身挎冲锋枪,现身演兵场,英姿飒爽,骄傲风光。可是限于条件,对于初中生而言,要去军营学军,难度很大,几乎不可能,只能心驰神往。

毛主席指示我们要学农,对我们而言,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我们从小就一直生活在城市,虽然每天都离不开粮食蔬菜等农副产品,但对农业生产却一无所知,完全空白。我和许多少年同学根本不知身上衣裳口中食,从何而来,都误以为那是上帝慷慨无私的赐予,我们理应乐享其成,完全形成条件反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习惯成自然。哪里知道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也不知道身上衣裳,究尽来自何方。好在上个学期,我们班遵照“五·七”指示,去我校的五七农场,体验了一回。在绥阳县那个我校的五七农场的广阔天地里,战天斗地,半农半学半个月,将汗水挥洒在绿水青山、希望田野、乡间小路,第一次近距离地认识了农业,亲身体验了农业生产劳动的艰辛,锤炼了一颗无产阶级的红心。

毛主席指示我们要学工,对我们而言,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当时许多和我一样的少年同学都误认为,工人就是工人阶级。反正,是属于无产阶级的阵营。他们具有先进的阶级觉悟,爱憎分明,大公无私,斗私批修,纪律严明,立场坚定,斗志昂扬,嫉恶如仇,一往无前,早就成为我们爱慕和崇敬的对象。谁不向往进入工厂车间,身穿粗布工作服,手戴劳保防护手套,头戴一顶工作帽,与工人工作在一起,近距离向工人学习,接受言传身教,荡涤自己身上的那些自生而来的非无产阶级思想,力争成为工人中的一分子,锤炼一颗无产阶级的红心。

教育方针明确指示,学生不但要学工,也要学农,学军。

毛主席的“五·七”指示,也强调:“学生也是这样,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

显然,学校必须坚持正确的政治方向,要将革命化内容放在首位,牢牢占领无产阶级的教育阵地。

4)我的心愿受阻

最后这一个学期,我明显地紧张起来,倍感时间唯贵。我暗自作好准备,下定决心,准备在最后这个学期投入更多精力,竭尽所能,努力学习,生体力行,圆满完成初中的学习任务,交上合格的答卷。

谁能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人算不如天算。谁也不会料到,突然有一则传言凭空传来,指向我班,像雷霆乍惊,惊动四方,反响强烈,让许多同学燥动开来。

许多同学都在传说,我们班就要整体开赴校办工厂,学工做工,要在实践中历练,接受教育。

众说纷纭,似是而非,人心惶惶,没有定论。

班里一时间如同平静水面骤然风乍起,激起一池波澜。有人激动欢喜,也有人 旁遑苦闷。

如果真如传言所说,那就意味着,学习又可以暂时丢在一边,又能够轻松惬意好几天了。

有人激动欢喜起来。例如,余正强、田洪明,就是激动欢喜者,拍手称快。

如果真如传言所说,那就意味着,有人早已确定好的计划就突然被搅乱,美好愿望就会一时受阻,一定会焦急苦闷。例如,我,就是焦急苦闷者,黯然神伤。

5)彭老师上情下达作安排

就在传言四起,人心惶惶的时候,彭老师健步走进教室。她脸色凝重,当众宣布重大消息,并作出重要安排。

“今天,接到了学校明确指示。从下周一开始,我班要停课一周,全班同学都要去我校校办工厂参加学工劳动,转换身份,由读书郎临时充当校办工厂的劳工,在实践中学习。”

听到这个消息,全班顿时沸腾,众人喧哗,激动起来。

“吴跃!”彭老师大声呼喊。

只见刚刚由学习委员改任班长的吴跃,闻声而起。

“由你负责,带领一队同学,一共二十七人,从下周一早晨八时开始,接岗盐酸蒸馏车间,一天十二小时,轮流作业。每天安排三班同学,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每班工作四小时,每个班次定员九人。直至星期六晚上八点结束。名单在此,赶紧编排三班人员,定岗定编,不得有误!”

吴跃点头,大声回答,“是!”,上台接过名单,便领命坐下。

“吴安蓉!”,彭老师大声呼喊。

只见刚刚由我班班长改任初二(1)班、初二(2)班、初二(3)班、初二(4)班四个班联合团支部书记的吴安蓉,闻声而起。

“由你负责,带领一队同学,一共二十七人,从下周一早晨八点开始,接岗酱油车间,一天十二小时,轮流作业。每天安排三班同学,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每班工作四小时,每个班次定员九人。直至星期六晚上八点结束。名单在此,赶紧编排三班人员,定岗定编,不得有误!”

吴安蓉点头,大声回答,“是!”,上台接过名单,便领命坐下。

“宋华!”彭老师大声呼喊。

只见大个子宋华,闻声而起。

“由你负责,带领周毅、饶洪生,单独组成搬运小组,从下个星期一开始,每天早晨拉上校办工厂的一架人力车,前往位于城郊南门关方向的舟水桥遵义碱厂,专程拉回十个大土陶罐满装的该厂的副产品初级盐酸,作为我校校办工厂盐酸蒸馏车间去粗取精、进一步提纯盐酸的生产原料。”

宋华点头,大声回答,“是!”,便领命坐下。

彭老师再作安排:“同学们,任务已经下达,希望大家一切行动听指挥,严格遵守劳动纪律,认真对待工作,要把安全放在心上,安全生产,团结协作,同心协力,克服困难,共同完成好我班的劳工任务。希望大家不辱使命,为我们班争光添彩,再立新功!”

全班同学们群情激奋,欣然受命。无不笑脸相对,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大干一场。

当时,谁都没有意识到我们去学校校办工厂务工,实际上是要开启一段时间不长的不务学业的怪诞的校园生活,来日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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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蕾那老师

6)拉车务工新生活

星期一早晨,我和宋华、周毅三人,早早来到座落在体操房的校办工厂,见到一些定岗盐酸蒸馏车间和定岗酱油车间的早班同学已经按时到岗,他们正在分别接受岗前培训,马上就要顶岗上班,开启校园务工的新生活。

盐酸蒸馏车间就建在体操房,体操房早已经天翻地覆,面目全非。原来的体操器具全被移走,现在里面到处堆满了用来包装成品盐酸的大玻璃瓶和大纸箱,正对大门的后墙壁下面,贴近地面,每相隔两米距离,等距开创出九个一米见方的墙洞,洞中置放高脚铸铁架,架下置放一个燃煤小火炉,架上置放一个铸铁蒸溜锅,用来提炼纯度达38%的浓盐酸。

宋华、周毅和我三人,领到一架人力车,以及一大圈捆绑货物用的绳索,就要出发,前往遵义碱厂,开启拉车务工的新生活。

校办工厂技术总管、个子矮小的化学课女老师刘老师,叮嘱我们,“路上一定注意安全,到了碱厂,直接去盐酸车间,找车间赵主任交涉,要拉回他们车间的副产品、用十个大陶罐满装的初级盐酸。我事先已经联系好,他知道怎样接待你们。”

我们牢记刘老师的叮嘱,满怀信心,健步迈出校园,大步流星奔走在大道上,心里想着早去早回。

周毅自告奋勇,主动拉车。他双手紧握车把,好心地对宋华和我说,“你两个干脆坐上车来吧,我拉着你们走,正好可以练习我的耐力。”

宋华和我一听,不讲客气,就纵身坐上车去,高兴地轻松赶路。

我们招摇过市,沾沾自喜。相继穿过老城,跨过新华桥;经过丁字口,跨过狮子桥;经过万里路,跨过迎红桥,来到南门关。

因为一路都是平路,没有车水马龙,行人较少,所以路途畅通无阻,非常顺利。

南门关一过,一段长长的上坡路段出现在眼前。我们知道上坡拉车肯定要比平地拉车更加费力,不忍心周毅更加受累,于是就想下车,减少车载负重。然而周毅却不让,非要我们相信他有的是力气,拉车上坡的困难不值一提。而且,他反复强调,这里正是他训练耐力的绝好地方。

周毅的好意,我们只能领受;他的固执,我们只得领教;他的自信,我们半信半疑。然而不好扫他的兴,就只能稳坐车上,继续安享好事,任由周毅拉车上坡,让他展现青春活力。

周毅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凭借他的青春活力,倚仗他的一身已经像成人一样的蛮力,没有遇到多大困难就将一段大约两千米长的连续上坡路段甩在身后。

在山垭口上,周毅稍稍喘口气,紧接着就要面对一段大约三千米的连续下坡路段,而且路况明显不好,坑坑洼洼的地方随处可见。

常言道,上山难,下山更难。周毅却好像视而不见,无所畏惧,胸有成竹,相当自信,一心就想再接再厉,一往无前,要继续显示他的绝招和厉害。

宋华似乎感到一些不祥的预兆,忽然有点紧张,脸色凝重,降低身子,抓紧车子的边沿,提醒周毅,“下坡要慢点哟,不要充行实哈,安全第一哟!”

我听此言,也担忧起来,“你——,行不行哟?要是没有把握,还是让我们下车算啰!”

周毅扭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满脸阴沉,有点来气,“看不起我呀?还不相信我呀?咦——,真是笑死我啰!

宋华满脸阴沉,更加担忧地说,“不要大意呀!”

我也更加担忧地说,“眼前路况明显不好,你一定要小心呀!”

周毅摇摇头,根本不听,骄傲自大,“谈那些,你哄我的哟!刚才那么长的上坡道,都被我征服了,接下来的这段下坡道路,就更不在话下啰!”

他一说完,就压下车把,身体前倾,大声说道,“坐了哈,少啰嗦!你们只管坐在车上,让我再征服这一段更长的下坡道给你们看,给你们长点信心,让你们不得不服我的超人本事!”

他就昂首挺胸,双手抓紧车把,全身使力,迈出脚步,大步流星,快步奔走在下坡的路上。

没有多久,车速越来越快,车子越来越颠簸,好像过山车,车上的我们如同筛糠。我和宋华越来越紧张,心中后悔还是早该下车,为何要受这种颠簸的罪呢?

心中忧虑还在积聚,突然,只听周毅惊叫一声,“遭啰!”一场车祸,瞬间发生。

由于板车的一只车轮快速辗过一个较大的路坑时,整个车子顿时腾将起来,脱离掌控,失去平衡,瞬间侧翻在路边。

周毅整个身体被甩向一边,距离车子五六米远的地方。我和宋华也被甩下车子,跌倒在道路的一边,距离车子七八米的地方。

九十度翻倒的车子,车轮还在不停地朝天空转,刚柔并济的周毅已经快速地从惊魂中清醒过来,他身轻如燕,迅速地从地上爬将起来,拍打自己身上的尘土,试着活动浑身筋骨,居然一切照旧,毫发无损,没有大碍。

车祸发生的瞬间,我急中生智,本能地紧紧抓着一大捆捆绑货物用的棕绳,摔下车来。由于有一大捆棕绳垫身保护,我居然也毫发无损,身体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宋华却不走运,他摔下车子时,他的鼻子被撞在地上,擦去一层皮,顿时红肿起来,而且鼻血不止。他爬在路边的泥地上,一边痛苦呻吟,一边痛骂周毅:“哎哟——!好痛哟!——喊你龟儿慢点,慢点,——你朗格——硬是不听谈嘛,——你朗格——硬是要充行实嘛!——哎哟,——我的妈耶——!我今天——是倒你妈的霉啰!——”

周毅赶紧上前来,挤出笑脸,多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只怪路太烂啰,好多地方坑坑洼洼,躲都躲不过来。也怪我没有把控好,顾此失彼,失去掌控啰!”宋华不出声,显然很生气。

我费力把车子扶正过来,又费力扶起坐在路边仍在痛苦呻吟的宋华,让他上车躺下,并用好言宽慰。他的鼻子以下都是血,我赶紧用一张刚才被垫着坐车用的并不干净的旧报纸给他满脸擦拭。他的鼻血倒是止住了,可是脸却更花了,尽是报纸上的黑色油墨,整了一脸,真像刚刚升井下班的煤矿矿工,除了两只眼睛还在闪亮,满脸都是黢黑的,样子十分狼狈和恐怖。

我和周毅通过仔细询问和检查,宋华除了鼻子被磨去一层皮,红肿起来,流了好多鼻血外,其他地方并无大碍,也算万幸。

尽管出车不顺,途中车翻人伤,也仍然没有动摇我们要完成任务的决心,心中的目标依然很明确。

周毅脱去单薄的外衫,挽起裤腿,现出腰上他常常紧系的那条宽幅黑色缩筋腰带,只穿一件短袖蓝色运动衫,双手的手腕上都分别紧套着一只黑色的缩筋护腕,展现出他肩宽腰细、腿壮手有力的健美外观形象。

看他这个样子,好像跟自己较上了劲,非要给自己找回面子不可,非要马上立功赎罪不可,真怕我们三言两语要将他否定。

他愤愤不平,口中念念有词,“妈哟,我就不信,哪家的娃儿会天天哭嘛!我就不信,老子还会吃二遍苦,还要受二茬罪哟!”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车把,重新拉车,吸取教训,小心谨慎,再也不敢骄傲大意,开始迈步从头越。

我在一旁奔走护驾,小心辅助。宋华在车上躺着,小声呻吟,休养生息。

我们心中都惦记着大事,就觉得路途其实并不远。没走多长时间,长坡就到了尽头,道路右边的遵义碱厂终于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按照门卫指点,我们直奔盐酸车间。

那里雾气笼罩,一股浓烈的刺激气味扑面而来,十分呛人。

车间赵主任闻讯,前来接应。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头发又长又乱,两眼明亮,不修边幅。他身着一身肮脏的蓝色粗布劳保工作服,手戴一双肮脏的白色帆布防护手套,脚踏一双又重又脏的黄色劳保牛皮鞋,与车间里上班的其他工人没有明显区别。

他很快发现瘦高个子的宋华是一副花脸,脸上受了新伤,鼻子明显红肿起来。就说,“先到厂医务室去看一看,洗一洗脸,消毒涂药,包扎起来再说。”他不由分说,领着我们就去厂医务室。

从医务室出来,宋华已经换了模样,一块大纱布端端正正地贴在脸的中央,将整个鼻子蒙上,只留下下边两个供出气的小孔,受伤部位完全被遮住了。

赵主任把我们领向盐酸车间外面的一处露天堆料场,那里堆放了近百个高约100公分、直径约40公分的浅黄色土陶罐,每个陶罐的容积大约50升。他手指面前的这些陶罐,说,“这些就是我们厂的副产品初级盐酸,你们随便装载十罐就行。注意,不要溅出,盐酸有强烈的腐蚀性!”

他说完,就随意拧开一个面前陶罐的盖子,陶罐口立即就冒出滚滚升腾的白气,我们立即就闻到了浓烈的刺激性气味。

我们立刻意识到盐酸的厉害,不敢大意,小心装载,认真捆绑,反复检查,确定安全,才拉车返程。

周毅仍然主动拉车,我和宋华左右护卫协助。一车载重量大约七八百斤,相当沉重。我们走走歇歇,歇歇走走,小心谨慎,一心赶路。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们终于安全返回学校。

宋华事先躲起,怕见刘老师,没有亮相。

校办工厂厂长,曾经是我们的语文老师陈老师和技术总管化学老师刘老师笑迎我们,表扬我们。

“你们,硬是能干,辛苦啰!”

“你们马上把这十缺罐盐酸卸下车来,搬进库房,就赶紧去休息吧!”

陈老师的表扬,使我们如沐春风,自豪骄傲。

刘老师的关心,让我们感到温暖,喜气洋洋。

然而,陈老师和刘老师哪里晓得,我们今天拉车出行,其实也不顺利,有一人受伤,付出了血的代价,还有痛苦的教训呢!

7)盐酸车间的一场事故

校办工厂的第一个车间是盐酸车间,第二天一早,我们又从这里出发,拉车重复着昨天去碱厂搬运罐装盐酸的工作。

依依不舍地站在体操房外高台上的余正强和田洪明二人,眼见我们渐行渐远,还在深情地目送着我们。

余正强歪着头,深有感触地说,“看到没得,还是他们安逸哟,从老城到新城,从北到南,走街穿城 ,自由自在,不受约束,一路浏览市景风情,满眼风光。妈耶,好让我嫉妒哟!”

田洪明也有同感,感叹说,“哎呀,都怪我的身体单薄,力气不大,否则,我也要申请去搬运组务工。天天走街穿城,自由自在,尽收市景风情。妈耶,我硬是不恭服,他们好安逸哟!”

刘红建匆忙地从盐酸车间出来,抬眼见到田洪明、余正强二人还在看向远方,好像是在很悠闲地观望校园风光,忘记上班,就大声怒吼,“田鸡,余鸭子!你龟儿两个还稳得起呀,搞哪样嘛?上班啰!你两个还不按时到岗,老子六亲不认,要整人啰哈!”

田鸡、余鸭子二人猛吃一惊,回转身来。只见刘洪建怒气冲天,满脸通红,怒目圆睁,话语严厉,颐指气使,发号施令,好像就要挥手动粗。

田洪明对刘洪建的这些扳眼早已习以为常,认为他其实和往常一样,外强中干,雷声大,雨点小,并不畏惧。便不客气地揶榆说,“咦——?你这个‘牛魔王’,凶朗格嘛,稍安勿燥,就不能温柔点呀?再大的事情,也要心平气和,悄悄呢嘛!”

余正强看着来势凶凶的刘洪建,蚩蚩地笑了起来,也趁火打动,奋起反击。他歪着头,阴阳怪气,发泄不满情绪,便阴阳怪气地说,“唉哟——,好赫人的‘牛魔王’,你这个样子,好像——要把我们吞啰哈!和气点嘛,其实——我们都是良民哟,哪里——得罪你啰嘛?你——朗格清早八晨——要怒气冲天嘛?你好像——对我们——有深仇大恨似的!”

“牛魔王”是古典小说《西游记》中一个张牙舞爪、力大凶狠怕、令人憎恨的妖怪。 也是田洪明、余正强专为刘洪建量身打造的外号,以此来回敬刘洪建为田洪明、余正强乱取“田鸡”、“余鸭子”外号的不满。这明摆着,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洪建荣获的这个外号,很有形象性,一听到就会让人忍俊不禁,欢乐开怀。

刘洪建是今天早班的当班小组长,他这个小组长还是班长吴跃临时口头委任的,其实并没有经过班委会工作程序的认定。

刘洪建却对这项口头任命很看重,即便是临时性的,他的自我感觉也很好。有男女八个同学交给他临时管理,特别是像“田鸡”、“余鸭子”这样的死对头也不幸被分配在他的手下,成为他的管理对象,他怎不暗自欢喜呢?

他感叹,这样的好事真是来得太快、太突然了,自己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呀。

他心想,既然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就要尽其职,就要做出一些成绩来。

他胸有成竹,荣幸就职,俨然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要用严厉的手段让被管理的同学敬畏,让他们心悦臣服,让他们的一切行动听自己的指挥。

刘洪建果然新官上任,立刻就想要烧起三把火,不烧不行呀!不烧就没有尽责,不烧就没有威严。

这第一把火,就无情地烧向了田洪明和余正强。他通过一阵猛吼,想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所以对田鸡、余鸭子二人根本不讲同学情面,实事求是,强调纪律,雷厉风行。

田鸡、余鸭子二人深知与眼下正得势的“牛魔王”硬顶不妥,便用嬉笑暗骂的方式与之周旋,让他拳打棉花,有劲使不出,自讨没趣。

田鸡说,“我昨天一个人就干了两个人 的工作,该对得起你啰噻,我不乞求你的表扬,可是,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点嘛?这点要求不高噻?咹!”

余鸭子说,“我昨天也是一个人就干了两个人 的工作,也对得起你啰噻,我不乞求你的表扬,可是,你能不能对我也温柔点嘛?这点要求也不高噻?咹!”

刘洪建满脸通红,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来,吼声震天,咬牙切齿,张牙舞爪,“你两个硬是不听谈,老子硬是要整人哈!”

看到这个外强中干的“牛魔王”好像要动真怒,田鸡、余鸭子赶紧知趣,不吃眼前亏,转身开跑,瞬间溜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刘洪建怒气未息,正想猛追穷寇,石健迎面赶来报告,“刘组长,有人带请假条来啰,要请病假!这是请假条。”

刘洪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是哪个要请病假嘛?烦死啰!人手本来就不够嘛,昨天还没有开工,就被食堂强征三人,去帮厨。现在又有一人要请假,是哪个人嘛,又是朗格事嘛?咹!”

“就是——你的那个家门嘛,咦——,就是平常——对你很尊重,很温柔,对你说话——总是娇声嗲气的那个女生,刘——。”

石健心有顾虑,不想把话说透。

刘洪建立刻反应过来。“哦——,就是——那个刘秋蓉哟。她请假——的理由,是——朗格嘛?”

“生病啰。”

“朗格病嘛?”

“假条上说,是身体不舒服。”

“这就怪啰,昨天,她不是好好的呀,又说又笑,又唱又跳,有时,还在我的面前故意撒娇卖乖。她哪里像生病的人嘛?”

“她昨天,确实是没有病。哪个晓得,她今天,却生病了嘛!”

刘洪建愤愤不平,心急火燎,非常生气地说,“硬是娇气,一点小病就要请假!这是革命工作嘛,这不是为难我呀?看嘛,昨天学校食堂紧急从我这里拉走了三个人,去帮厨。今天又有一个人要请病假,本来我这一斑人员一共九个人,现在已经走了四个人,我这个组长就快成光杆司令啰,朗格当嘛?妈耶,我鬼火冒!”

石健身有同感,焦虑地说,“现在我们的工作担子更重了,看嘛,原本一个人只要求照看一个火炉,现在每人却要照看两个火炉,一个人做两个人的工作呀!”

刘洪建心中苦涩,两眼茫然,不知所措,无能为力,心中痛苦起来。

“报告刘组长,我们请求归队!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串银铃般的悦耳动听的少女声音和连接不断的爽朗笑声传来,是那个爱笑的张锡敏发出的独特的嬉笑声音,惊破刘洪建痛苦的哀叹。

刘洪建和石健蓦然回首,猛见昨天去食堂帮厨的张锡敏、冉永勤、李永光三人,笑嬉嬉地走上前来,个个红彤彤的脸像苹果,青春四溢,浑身上下还沾着没有拍干净的白色面粉。

“刘组长,我们还是在你的手下干安逸些!哈哈哈……!希望刘组长包涵,不要生气哟,准许我们归队!哈哈哈……!”冉永勤话说一句,爽朗悦耳的笑声却是一串又一串。

“在那里上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得,我一天就是洗菜打杂,像个机器人,还要遭那个光头大厨批评,烦死啰!”个子矮小的李永光,好像受了委曲,就把刘洪建当成顶头上司一样看待,一肚子苦水,开闸涌出。

张锡敏说,“我和冉永勤帮厨,工作就是做白案,揉面做馒头。咦——,又累又苦,还弄得一身都是白色的面粉,就像从雪地里钻出的人一样,烦死啰!”

刘洪建一边仔细听,一边心中不禁暗喜,原来是他们自己知难而退,在我正缺人手的时候,重新归队,真是雪中送炭,天助我也!但他喜不外露,还是故作严肃,想假戏真做。

“你们回来,做朗格嘛?你们在食堂干活,好享福嘛!可以米饭吃饱,好菜尝够,满嘴流油,还不安逸呀?才去了一天,就临阵脱逃,真像那个——战场的逃兵,性质——严重哈!要是——在战争年代,逃兵——,哼,是要——被枪毙的哟!”

刘洪建学着他爸爸在部队的样子,模仿他爸爸在军营的口吻,一脸阴沉,表情严肃,六亲不认,话语严厉,咄咄逼人,威严无情。他明知假戏,也要真做。根本不像在对待友好的同班同学,而是像在严厉对待犯了严重错误的士兵一样。

张锡敏、冉永勤、李永光几人心中一震,十分犯疑,好像一时间与刘洪建形同路人,十分对立。便立刻转喜为怒,唇枪舌箭,奋起反击。

“刘组长,牛魔王!耶——,你这个新任组长,想在我们这里烧一把火呀?老实告诉你嘛,我们是完成了临时帮厨任务,凯旋归来。你不对我们笑脸相迎,反而对我们严厉批评。你是朗格意思嘛?噫——,我遇到你啰!”说完就亮出一张白脸,横眉冷对刘洪建。

“刘组长,牛魔王!你这把火烧得猛哈?告诉你嘛,我们是完成了临时帮厨任务,是食堂大厨叫我们返回的,又不是我们私自逃跑回来的。你对我们硬是深恶痛绝哈,把我们当成逃兵,还说要枪毙我们,哪个人给你生杀予夺的权力?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你对我们不尊重,就不要怪我们不尊重你哈,你的奇谈怪论,真是笑大方!噫——,你还谈那些,你哄我的哟!”说完就亮出一张白脸,横眉冷对刘洪建。

“刘组长,刘洪建!真的是食堂大厨叫我们回来的,不是逃跑回来的哟!”李永光一脸无奈和委曲。

看到场面紧张,矛盾突出,情绪失控,要伤感情,石健赶紧出面调和。“好啰,好啰,闲话不谈啰,还是赶紧到岗位上班哟!你们三个强援回来啰,我们的工作压力就减轻啰!”

刘洪建意识到危机当前,再不能有刺激的话语,于是就顺着石健的话放下身架,顺势下台阶,对着张锡敏等三人说,“看来,刚才我的话,好像是言重了,是危言耸听了哈。那么,对不起哈!我太急了,看到手下有近一半的人不到岗,完成工作确实有困难,气糊涂了。”

石健笑了,“对啰,这才是我们熟悉的、正常的刘洪建嘛!”

他向着张锡敏三人,一只手一挥,吆喝起来,“走!我们上班啰。”

张锡敏等三人,立刻转怒为喜,昂首挺胸,骄傲地从刘洪建身前走过,大大方方地前往自己的工位,抖擞精神,开始了又一天的工作。

刘洪建好懊恼,本想在张锡敏等三人面前烧起新官上任的第二把火,以便继续显示自己的威严,树立自己的权威,哪里想到实得其反,差点让自己脸面尽扫。如果不是石健从中周旋调和,自己肯定还下不了台。通过这件事,刘洪建得到一点深刻教训,那就是:好男不能和女斗!

早晨上课钟声响起后,盐酸车间的大多数工位,都有一个同学端坐在小凳上,专心致志,紧盯面前的一只正在熊熊在燃烧的煤火炉,以及正在煤火炉上加热的铸铁提炼蒸馏锅,铸铁锅里加工的就是昨天才从遵义碱厂拉回来的粗质盐酸。

这个铸铁锅的外形有点像打爆米花的铁锅,只是要比打爆米花的铁锅大两倍。通过提炼,高纯度的浓盐酸通过一根高强度玻璃管引入一只大玻璃瓶中,使原本浅黄色的初级盐酸华丽转身,变成清澈无色的、浓度为38%浓盐酸。

接近中午,有些同学已经感觉肚子饿了,想吃午饭,在考虑交接班了。就在这时,“啊”的一声惊叫声,惊天动地,从一处工位传来,那里的铸铁提炼炉突然倾倒,溢出许多盐酸,与空气接触,顿时生起浓浓白雾,瞬间散发出强烈的刺激呛人的气味。其他工位的同学,惊慌失措,纷纷惊叫着从工位拚命逃出。

刘洪建马上意识到出事了,毅然不顾自身危险,迎险而上,冲上前去救援。他看见浓雾中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不晓得挪动脚步,还呆呆站在原地,已经被突然而至的事故吓傻了。抵近一看,原来正是李永光,便大喊一声,“你不要命了!快点跑!”

刘洪建全身迸发出牛力气,伸手抓住李永光,不由分说,生拉活扯转身就往外面跑,屏住呼吸,穿过重重弥漫的白色雾气,迅速逃离了险境。

这时所有工位已经白雾弥漫,空气中充斥着强烈的刺激气味。先前逃出的同学,看见刘洪建使出蛮力从事故处拖出了李永光,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刘洪建满脸怒气,对惊魂未定的李永光,训斥说,“朗格回事嘛?你不要命呀?气死我啰!”

在众人的观注下,李永光吞吞吐吐地说出原委,“我——,给煤炉加煤,不小心把盐酸提炼锅打翻了。我被吓到了!”

王更生一听,预感不妙,上前一步,上下仔细打量惊魂未定的李永光,关心地问,“好危险啰!你受伤没得哟?”

李永光只是摇头,浑身颤抖,说话困难。心中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石健看着李永光,感叹说,“真是有惊无险!没有受伤,就是万幸啰!那个盐酸厉害得很哟,如果要是溅到身上,那就不得了啰!”

张锡敏不满李永光,“好赫人啰!你朗格不快点跑嘛?”

冉永勤也埋怨李永光,“我们女生都跑出来啰,你这个男生,朗格就跑不出来嘛?”

李永光低头认错,“是我不好,当时我的头脑一片空白,不晓得朗格办啰,请大家原谅!”

田洪明不满地说,“洪建,你就不要批评了嘛!你的板斧在我这里还管用,可是在其他人那里,就不管用啰噻!看到没得嘛?你的高压和威严下,照样出事!”

余正强不满地说,“洪建,你这第三板斧看来是砍在棉花上啰,不实在嘛,肯定没有效果嘛!”

刘洪建愤愤不平,心有怒气,不满地说,“今天是我上任组长的第二天,本想心想事成,好向班长吴跃交代,为彭老师争光。怎么也不会想到,我这个组长上任的第三把火却是这样,还没有发出,就差点酿成大祸!我朗格向吴跃交代嘛?我肯定要遭彭老师批评的!唉,老子硬是倒霉哟!”

恰逢中午放学的钟声敲响,打断了刘洪建的牢骚。

厂长陈老师匆匆赶到了,化学老师刘老师匆匆赶到了,班长吴跃和上中班的同学也到了。

两位老师了解了情况,分析了事故原因,得出了岗前培训不够的结论。

陈老师感叹地说,“这次安全事故,幸好无人受伤!同学们一定要紧绷安全生产这根弦,既要抓革命,也要促生产,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再犯错误!”

刘老师严肃地说,“这次安全事故,给大家敲响警钟。上早班的同学,赶紧总结教训,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上中班的同学,赶紧亡羊补牢,犹时未晚。一定要汲取早班事故的深刻教训,规范操作程序,广泛宣传,加强安全意识!”

吴跃牢记两位老师教诲,没有埋怨李永光,只是将一只温暖的手轻拍在他的肩上,表示慰问和安慰。

吴跃没有批评刘洪建,仍然对他寄予厚望。

惊塊一刻已经过去,接下来依然按部就班。上早班的同学完成交班,上中班的同学完成接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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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办工厂-五七厂前的宣传栏的同一届校友

8)酱油车间酱香浓

校办工厂的第二个车间是酱油车间,酱油车间紧挨盐酸车间,由几间低矮木瓦房的民居改建而成。

从外形上看,酱油车间十分简陋。如果将它与盐酸车间相比较,差别很大。盐酸车间气势昂轩,门大窗多,四处光亮;酱油车间相形见,有门少窗,低矮阴暗;盐酸车间,就像富家将嫁的姑娘,容光焕发,佳期可期;酱油车间,由几间低矮简陋的老式砖木房改造而成,里面昏暗潮湿,就像贫民区里的丑小丫,令人不不屑一顾,不被看好。   

酱油车间虽然相貌丑陋,低矮阴暗,却弥漫着浓郁的酱香味。它里外共有三间房,每间房间大约二十平方米,里外串通。最里间房是一间温室烘房,有门无窗,冬天配有火炉,一年四季,天天温度保持在三十五度左右,专门用来发酵做酱油的黄豆。

其他两间房里,紧靠着墙壁地方,都整齐地排列着一排总数约二十余口大肚宽口大缸,每只大缸的容积大约三百升。尽管缸口有盖,却总会从里面飘溢出十分浓郁的酱香味。

刘老师宣称,“里屋大缸里满装着正在静静地发酵的黄豆,中屋的大缸里满装着最后产出的产品——酱油。外屋的木地板上,还依次堆放着十多麻袋用来生产酱油的原材料黄豆,几袋面粉,几袋麦麸,一大缸麦芽糖。”

房内狭窄,生产操作台根本没有一席之地,只能移居房外,就在距离房外十余米的一处平地搭起简篷,有顶无墙,四面空敞,十分简陋。

简篷下是砖砌的生产操作平台,建有一个用砖头和水泥砌成的黄豆搅拌池,两米长、两米宽、一米深,专门用来和匀搅拌蒸熟晾凉后的黄豆。紧挨着搅拌池,还建有一个柴火灶台,灶台上安放着一口直径为一米五的大铁锅,大铁锅上安放着一个蒸熟黄豆用的木制的大蒸桶。

劳动委员李书瑶,按时接中班。她是一个不畏劳苦,严于律己,工作负责,任劳任怨的女同学。今天她像一个小小的账房先生,身上围着一件蓝色的长围腰,两手手臂上戴着蓝色袖套,长发高挽,头载一顶白色护士工作帽,手提一杆称,正在称重做酱油的黄豆。

李书瑶每称完十斤黄豆,就会在身旁桌上的一把陈旧斑驳的算盘上拨上一颗算盘珠或者拨下一颗算盘珠,准确统计黄豆的重量。现在她要从一条装黄豆的大麻袋里称出一百斤黄豆,准备又要开启酱油生产的第一个程序。

潘玉香玲珑娇小,笑脸盈盈,欢快地从房外先后费劲地提来四只挑水用的大木桶,分别将李书瑶刚刚称好的黄豆等量装进四只木桶,准备提到门外的自来水龙头处,去淘洗,开启酱油生产的第二个程序。可是她人小力弱,心有余而力不足,试了几次,也无力提起那些已经装了半桶黄豆的大木桶。

李书瑶见状,赶紧制止,“搁到!不要动,我叫大力士来提!”便朝着门外高声呼叫,“张晓红——!张晓红——!”

张晓红立刻闻声赶到,亮相门框,就像一张巨幅随意的全身生活照。她瞪大眼睛,朝阴暗的屋里探看,不满地朝着李书瑶说,“惊叫唤!吼朗格嘛?又不是听不到!”

李书瑶看见张晓红闻声赶来,便暂停称秤,笑着对她说,“我不惊叫唤,你能听得到呀?快点!这里有四只桶,里面装着刚刚称好的黄豆,你提到水龙头边去,去和焦永、韩小佳、潘玉香一起淘洗。玉香力气小,提不动嘛。”

张晓红恍然大悟,“哦,这点小事哟,包在我身上!”说完,就一手提起一只木桶,昂首挺胸,毫不费力,就像提起两只小鸡,一阵风就出了门。很快又转回来,轻松地提走了另外两只木桶。

张晓红是我班的女生豪杰,性格豪爽,天生力气大,即使与我班男生打架,也往往不会吃亏。

班上同学无人不晓这样一件趣事,据说一月前,田洪明有一次不明事理,倚仗自己是男生,在女生张晓红面前肯定是强者,便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出言不逊,无情地伤害了张晓红的自尊。

张晓红当时二话不说,径直上前,伸出有力的左手,用力迅猛抓住田洪明的蓝色中山装领口,让他顿时呼吸困难。同时,又伸出有力的右手,用力抱定田洪明那如同女人般的无骨细腰,先是力抜山兮,然后横向怒摔。

田洪明两脚失去支撑,瞬间腾空,张牙舞爪,没有抓手。只听“叭!”的一声,就被重重地横摔在地上。

“让你龟儿田鸡,认识老娘!”看着正在地上还在“哎哟——,哎哟——!”痛苦呻吟的田洪明,张晓红好像伸张了正义,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恶气。

张晓红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现了她的厉害。她平时低调,藏而不露。到了该出手时就出手,真有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飒爽英姿。从此,她在我们班树立起了女中豪杰的形象。

潘玉香如今亲眼看见张晓红一手提一只木桶,轻松自如,果真力气大,佩服地说,“晓红!你硬是力气大哟,真像个男娃儿!”

李书瑶补充说,“呃,听到哈,按照的刘老师指示,你们淘洗好了黄豆,就要用清水将黄豆浸泡起来。记住,要浸泡半天哈!”

潘玉香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后,甩下一句话,“放心,晓得啰!”便头也不回,冲向了房门口。

在门口,吴安蓉正急着要从外面进屋,就与匆匆而出的潘玉香撞个满怀,她二人同时发出惊叫声。

“哎哟!要死的,你要冲军呀!搞哪样嘛?”

“哎哟!背时鬼,你风风火火!搞哪样嘛?”

“哈哈哈,……哈哈哈!我正要去给昨天生产出来的酱油测量波美度。”吴安蓉笑弯了腰,也不忘解释。

“嘻嘻嘻,……嘻嘻嘻!我正要去淘洗生产用的黄豆。”潘玉香笑红了脸,也不忘解释。

从昏暗的房里传出李书瑶的评论声音,“咦,你两个哟,上班如同搞笑事,好欢喜哟!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啰!”

刘老师正在发酵室指挥张恒、张熊二人先后共抬出五只大簸箕簸箕里是用一百斤生黄豆蒸熟晾凉后又在温室里发酵了二十四小时所得到的发酵黄豆,全部倒入门口操作台的黄豆搅拌池中,又把今天刚刚蒸熟又晾凉的黄豆平放在五只簸箕里,抬入温室发酵。

刘老师又对张恒说,“你赶紧去叫两名女生来,我有任务专门交代。”

张恒很快就把张晓红、潘玉香叫到刘老师面前,然后就和张熊一起到酱油车间里面帮忙去了。

刘老师对张晓红、潘玉香二人说,“有一项专门的工作需要你们两个女生来做,工作不难,但要心细,必须把它完成好!”

张晓红急问,“刘老师,是朗格工作嘛?”

刘老师手指身旁黄豆搅拌池中的那些刚刚从发酵室里抬来的黄豆,“你两个要脱去鞋袜,跳到搅拌池中去,用赤脚搅拌池中的那些黄豆。”

潘玉香很惊奇,又疑惑,笑着说,“我们用赤脚搅拌池中的黄豆,合适不哟?”

刘老师郑重地说,“这是酱油生产中的工作,必须这样!凡是酱油厂、酒厂,都有类似的工作,都是由女员工赤脚来做的,不要忌讳!”

刘老师的解释,打消了张晓红、潘玉香二人心中的顾虑,她俩立马提起精神,赶紧弯腰脱去鞋袜,挽起裤腿,轻盈地跳进搅拌池中。

她俩的四只赤脚,马上就开始在搅拌池中自由自在地左右搅拌,池中的黄豆顿时上下翻飞起来。她俩感觉这项工作好玩,欢笑写在脸上,笑声相伴着动作。

张晓红忽然想起小学时学过的一首唐 李绅的小诗《悯农》,便脱口而出:“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她每诵一句,便搅拌一脚。

潘玉香听着耳熟,也能够倒背如流,便顺口接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她也每诵一句,便搅拌一脚。

她俩在工作,又像在玩耍;像在诵诗,又像在吟唱;两脚不停地翻动,又像是在舞蹈。轻松惬意,欢乐开怀。

张晓红还感不足,忽然想起就在两天前的那个夜晚,自己和潘玉香两人,还一起去遵义军分区的露天篮球场,看过一场的坝坝电影,是由八一电影制片厂在1964年拍摄的、由西藏军区文工团表演的、激动人心的舞蹈记录片《洗衣歌》。

她俩当时就被其中的故事所感动,就被其中七个活泼可爱的藏族姑娘的载歌载舞所吸引,就被其中的动人歌曲所打动,津津有味,如痴如醉,十分满足。

张晓红联想,自己和潘玉香如今就如同记录片《洗衣歌》中的藏族洗衣姑娘一样,用脚欢歌。她受此启发,深有感触,突然来了兴致,情动于中而行于言,声情并茂,情不自禁,灵机一动,引吭高歌起来,唱出了最喜欢的刚刚学会的那首动听的藏族歌曲《洗衣歌》:

温暖的太阳翻过雪山,

雅鲁藏布江水金光闪闪。

万恶的叛匪被消灭,

解放军来到咱家乡。

亲爱的解放军来到咱家乡,

来到了咱家乡!

……,

是谁帮咱们翻了身哎?

(巴扎嘿!)

是谁帮咱们得解放呃?

(巴扎嘿!)

是亲人解放军,

是救星共产党。

军民本是一家人,

帮咱亲人洗呀洗衣裳

……,

是谁帮咱们修公路呃?

(巴扎嘿!)

是谁帮咱们架桥梁呃?

(巴扎嘿!)

是亲人解放军,

是救星共产党。

军民本是一家人,

帮咱亲人洗呀洗衣裳

……,

是谁帮咱们收青祼呃?

(巴扎嘿!)

是谁帮咱们盖新房呃?

(巴扎嘿!)

是亲人解放军,

是救星共产党。

……,

感谢亲人解放军呃!

感谢救星共产党呃!

……,

感谢亲人解放军呃!

感谢救星共产党呃!

歌曲的确欢快动听,美好抒情。张晓红唱得有模有样,已经相当熟练,也十分流畅。一时间,她好像把操作台的黄豆搅拌池当成了西藏高原的一处清澈河水,把脚下正在搅拌的黄豆当成正为亲人解放军洗涤的衣裳,模仿藏族洗衣姑娘们在河水中用脚捣洗衣裳的动作,载歌载舞,如痴如醉,忘乎所以。

潘玉香五音不全,又十分缅腆,想唱也唱不来,只能在关键处给张晓红帮腔呐喊使力。譬如,每当唱到“巴扎嘿”时,潘玉香就会使出全身的力气,喷薄而出,铿锵有力,大声喊出“巴扎嘿!”。

张晓红满脸堆笑,兴奋无比,一边脚踩黄豆,一边还张开两臂,随歌起舞,两臂招展,扭动腰身,身体平衡,上下协调,婀娜多姿,一会像鹰击长空,一会像蛟龙出水,一会又像鱼翔浅底,生动形象,如痴如醉。

潘玉香受到感染,满脸堆笑,也学着张晓红的样子,一边脚踩黄豆,一边张开两臂,随歌起舞,两臂招展,扭动腰身,上下协调,婀娜多姿,一会像鹰击长空,一像像蛟龙出水,一会又像鱼翔浅底,生动形象,如痴如醉。

她两人这个样子,真是一反常态,难得一见。谁能解释呢?

古书《毛诗序》有言:“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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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四川外语学院老遵义开门办学(于遵义人民广场或劳动人民文化宫)

若将这段古代文字翻译过来,意思就是这样的:诗,是人的情感意志的一种表现形式,怀抱在心则为情感意志,用语言把它表现出来,就是诗。情感在心里激荡,就用诗的语言来表现它,用语言还表达不尽,便用咨嗟叹息的声音来延续它,咨嗟叹息还不尽情,就放开喉咙来歌唱它,歌唱仍感不满足,于是不知不觉手舞足蹈起来。

刘老师眼见张晓红、潘玉香二人在黄豆拌料池中表现良好,就又往水泥池中倒入几斤面粉和几斤麦麸,强调要与黄豆一起搅拌。理由是,“这样,更有助于黄豆发酵。”

吴安蓉、张恒、张熊三人突然从酱油车间跑出来,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高声尖叫,“刘老师,昨天生产出的酱油,达标啰!”

刘老师回过头来,看向他们,急忙问,“测量的数据,是好多?”

吴安蓉兴奋地报告,“刚才我用波美计测定,昨天生产出的酱油的波美度刚好18%,即每100毫升酱油含盐量约为18克!”说完,就手持一支像体温计一样的波美计,招摇起来,好像要证明数据新鲜可靠一样。

张恒激动地说,“那个坛坛里的酱油,真的好香哟!”

张熊坚定地说,“到时候,我肯定要打一斤回家,拿来拌饭吃!”

刘老师欣慰地说,“我们生产的酱油是采用传统工艺,自然发酵,里面还加入了少许的麦芽糖,只要达标,就肯定酱香得很啰!”

张晓红十分好奇,站在搅拌池中抬头问吴安蓉,“那个波美度是朗格嘛?”

潘玉香十分疑惑,站在搅拌池中抬头问吴安蓉,“你是朗格得出那些数据的嘛?”

吴安蓉一时迟顿,不知所答,转头看向刘老师,希望刘老师来解答。

刘老师介绍开来:

波美度(°Bé)是表示溶液浓度的一种方法。就是把波美比重计浸入所测溶液中,得到的度数就叫波美度。

“哦,波美度哟,它是以法国化学家波美的名字命名

波美是法国人,是药房学徒出身,后来曾任巴黎药学院教授。他创制了液体比重计——波美比重计。

波美比重计由玻璃制作,它的外观有点像医院里给患者测量体温的体温表。只不过比体温表要长一些。

波美计按标度方法的不同分为多种类型,常用的波美计的刻度方法是以20℃为标准。例如,在蒸馏水中为0°Bé在15%氯化钠溶液中为15°Bé在纯硫酸(相对密度为1.8427)中为66°Bé其余刻度等分。

“合格酱油的波美度,约为18°Bé;即每100毫升酱油含盐量约为18克。”

刘老师滔滔不绝对波美度的介绍,使在场的同学个个似懂非懂,目瞪口呆,因为太专业,又是第一次听说,又是口述,没有课堂的文字板书作依托,同学们的思维和记忆都跟不上刘老师讲述的节奏,十分生分。唯一记住的,只是合格酱油的波美度约为18°Bé;即每100毫升酱油含盐量约为18克。

张恒一脸茫然,对刘老师说,“刘老师,你说的好难哟!反正,你怎样说,我们就怎样做,而且保证做好!”

张熊点头,表示有同感。另外,他还有其他感慨。他笑着说,“我真的没有想到,酱油还要这样生产!譬如,张晓红、潘玉香两个女生正用赤脚,在黄豆搅拌池中搅拌黄豆。这样生产,生产出的酱油肯定是‘五香酱油’啰!”说完,就 “哈哈哈,……哈哈哈,独自先笑起来。仍感不足,再补充一句,真是‘五香酱油’呀!”,说完就放声大笑起来。

吴安蓉不解,就问张熊,“朗格是‘五香酱油’嘛?”

大家看向张熊,听他解答。

张熊满脸堆笑,煞有,一本正经,掰着手指,解释起来。“一香,就是黄豆香;二香,就是面粉香和麦麸香;;三香,就是酱香;四香,就是要加入的麦芽糖香;五香,就是……那个香。哎呀,这最后一香,就不说了嘛,说出来,要笑死万人啰!”他十分诡秘,似是而非,吞吞吐吐,似有难处,难于启口,不想讲明。

张晓红瞪大两眼,心直口快,责备张熊说,“张熊,你太不耿直啰,吐句真话,会要你的命呀?”

潘玉香也不满,又着急地说,“张熊,那个最后一香,是朗格香嘛?咦——!到底是朗格嘛?真要急死人啰!”

大家都看着张熊,使他突然感受到很大的精神压力,好像不说肯定过不了关。可是如果照实说出,又有点难为情。心中确实很矛盾,权衡利弊,为了让大家高看自己,觉得还是应该一吐为快,争取解脱。于是,他笑着说,“那个第五香——,嘿嘿嘿——,就是——,就是——,嘿嘿嘿——,就是张晓红和潘玉香的那个——臭脚香!”

在场的刘老师和同学们立刻轰堂大笑,无不捧腹,无不笑弯了腰。

张晓红顿时笑着怒吼,“张熊!你个短命鬼,你朗格不会说好话嘛?还说我的脚又臭又香!你到底是朗格意思嘛?”

潘玉香也羞红了脸,也笑出了眼泪,她埋怨张熊,“好烦啰!你对生产酱油的传统工艺如此不满,到时候,你就不要来买这里生产的酱油哈!”

刘老师笑着说,“咦——,看来你们是多疑了。我们校办工厂生产的酱油,卫生是保证的,质量是达标的,味道是酱香的,信誉是可靠的。现在早已名声在外,享有盛誉。只是由于采用作坊式生产,规模不大,产量也不多,而市场需求又太大,才导致天天供不应求!”

张恒问,“刘老师,那些黄豆是怎样变成酱油的嘛?我们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刘老师说,“酱油生产需要按照严格的工艺和步骤来操作,过程是这样的:浸泡黄豆,蒸煮黄豆,出锅冷却,接种制曲,加入少许面粉或麦麸,加入制作好的曲块,加入少许麦芽糖,混合搅拌,装缸发酵。还要按21的比例,加入10-12Be盐水,移入室温35度的温室发酵。周期近一月,酱油就可产出。”

刘老师的现场说教,增长了同学们的知识,澄清了同学们的疑惑,坚定了同学们劳动锻炼的信心,肯定了我校酱油产品的质量。这一番话,其实也是对同学们的劳动贡献作出肯定。

大家议论纷纷中,张晓红、潘玉香二人的搅拌黄豆已经结束,便大声向着水龙头边正在淘洗黄豆的焦永、韩小佳呼喊,“焦永——,韩小佳——,你们赶紧把洗好的簸箕搬过来呀!”

簸箕很快送到,一共五个大簸箕,很快装上已经被搅拌均匀的黄豆,再两个人一组抬入温室,立即装入大缸,按二比一的比例加入盐水,继续发酵。

黄豆一当进入温室的大缸,它就全面进入酱油生产的新阶段。它会身处温暖的黑暗中,静心安眠,养尊处优,休养生息,养精蓄锐,汇精聚气,耐心等待重见天光的那一天。

剩下的就只能交给时间,时间会润物细无声。相信时间,耐心等待,就是对黄豆嬗变的尊重。

大约要经过一月时间,大缸中发酵的黄豆就会华丽转身,脱胎换骨,发生质变,蜕变成千家万户喜爱的香味扑鼻的美味酱油。只有到了那时,酱油才能千呼万唤始出来。

大家忙完了这一阵,也就到了中班同学下班、晚班同学上班的时候。李书瑶御去了身上的蓝色围腰和蓝色袖套,张晓红和潘玉香二人已经在水龙头边洗了脸,洗了双手,洗了两脚,穿上了鞋袜。焦永和韩小佳也已经收拾停当。她们这几个女同学,人人容光焕发,一声呼唤,有说有笑,准备回家。

正值下午放学,学校大喇叭播放出时髦的革命歌曲《我们走在大路上》。

体操房依然静止不动,一如既往,好像在目睹着放学的人流,送往闹来。

吴安蓉、张晓红、潘玉香、李书瑶、焦永、韩小佳几个女同学,携手并肩,欢心鼓舞,蹦蹦跳跳,行走在校园的林荫大道上,耳听耳熟能详的革命歌曲,情不自禁,附和着高歌起来:

我们走在大路上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共产党领导革命队伍

   披荆斩棘奔向前方

向前进向前进

   革命气势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

   朝着胜利的方向

   革命红旗迎风飘扬

   中华儿女奋发图强

   勤恳建设锦绣河山

   誓把祖国变成天堂

向前进向前进

   革命气势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

   朝着胜利的方向.

她们的歌声朴实欢快,她们的步伐坚定豪迈,她们的心情春暖花开。

张桓和张熊这两个男生,简直不能和这几个女生相比,他俩散漫拖沓,没有昂首挺胸,没有精神抖擞,没有步履娇健,没有有说有笑,没有引吭高歌,反而猥锁低调,沉默不语,一直紧跟在几个女生的后面,好像护花使者一般,任劳任怨,警惕地环顾四周,确保安全。

9)酱油代酒祝捷会

一个星期校办工厂的劳工生活很快结束,谁都不觉得辛苦,不言辛苦。

经过星期天一天的休养生息,同学们无不焕然一新,干干净净,青春靓丽,朝气蓬勃。

星期一早上,同学们全都整整齐齐回归教室,又重新面对许多将要学习的新知识,准备汲取知识的甘泉。

今天又是祝捷的一天。第四节课本来是数学课,但是彭老师已经通知,这节课不会用来讲课,而是会用来开一个总结会和祝捷会。

每个同学都提前从校办工厂酱油车间买了一斤酱油,用玻璃瓶装着。这是校办工厂对同学们一周劳动的唯一犒赏。

按照规定,每人只能买一斤酱油,两角钱一斤,不能多买。如果不是我班的同学,还不能购买。因此,我斑同学人人珍惜,踊跃购买,都把购买酱油当成了荣耀。酱油到手,十分骄傲。

搞笑的是,每人装酱油的玻璃瓶都不同,高矮胖廋新旧不一,千奇百怪。这些酱油瓶同时分别出现在教室的张张课桌上,形成奇观,难得一见。

面对美味酱油,诱惑无法抵御。还没有上课,只见已经有人按耐不住,偷偷打开了酱油瓶的瓶盖,伸出舌头,蜻蜓点水般偷偷地尝了一遍又一遍。酱香浓郁,征服舌尖。笑意上脸,十分满足。

酱油飘香,彭老师步入教室,走上讲台。

全班同学为之一振,纷纷抬起头来,聚焦彭老师。

彭老师面带微笑,检阅眼前这群芬芳桃李、一个个熟悉而青春的脸庞。又重点看向吴跃;看向吴安蓉;看向每天要拉车去遵义碱厂运输罐装盐酸的宋华、周毅、饶洪生三人,宋华的鼻子仍然包扎着一块白色纱布,就像戏剧舞台上的白脸丑角,令人发笑;又看向那个差点酿成生产安全事故的胆小的李永光;看向严格工作管理的刘洪建;看向敢于抗命刘洪建的田洪明、余正强、张锡敏、冉永勤;看向那个在工作中临时充当账房先生的李书瑶;看向那两个曾在黄豆搅拌池中载歌载舞用赤脚搅拌黄豆的张晓红和潘玉香;看向在盐酸车间表现良好的石健、王更生;看向在酱油车间表现良好的张桓、张熊、韩小佳、焦永;十分感慨。

“同学们,这次你们去体操房的校办工厂勤工俭学,历时一周,终于结束。欢迎大家回归教室,重新以学为主!”

讲台下,立刻响起同学们的一阵掌声。

“同学们,今天是总结会,更是庆功会,全班同学都值得表扬!”

讲台下,立刻响起同学们的一阵掌声。

“同学们,这次勤工俭学校办工厂,同学们都得到了锻炼,加强了团结,增进了友谊,增长了见识,积累了经验,为今后进入社会生活,打下了基础,增强了信心,收获多多。我赞美你们!为你们出色的表现而骄傲!我为你们的健康成长而自豪!”

讲台下,立刻响起同学们的一阵掌声。

“同学们,光阴似箭,岁月不居,来日苦短,时不我与。你们在校时间将会越来越少,更加弥足珍贵。我希望同学们在初中最后剩下的这一段日子里,一定要以学为主,惜时如金,努力学习,攻书莫畏难,奋勇争先,不辜负父母,不辜负学校,不辜负青春,不辜负自己!”

讲台下,立刻响起同学们的一阵掌声。

“同学们,我期待你们,学有所成,健康成长,今后大展宏图!”

讲台下,立刻响起同学们的一阵掌声。

受到彭老师表扬和激励,同学们群情激奋,掌声不断。

刚刚由学习委员改任班长的吴跃,猛然从中排站立起来,情绪激动,笑着大声说,“感谢彭老师!感谢全班同学!感谢校办工厂的勤工俭学!我提议,请大家拿起酱油瓶来,以瓶代酒杯,以瓶中的酱油代酒,假戏真做,或多或少,是个意思,干杯!”

全班同学积极响应,马上拿起课桌上自己的酱油瓶,做出酒席上祝酒的样子,笑着高声呼喊,“干杯!”

教室里张张笑脸相对,欢天喜地,欢声笑语,哪怕酱油有点咸,有人也要当真喝上一口又一口,无愧今朝!

石健也激动起来,情绪高亢,凭借着几年前他曾经在遵义市红小兵宣传队出演现代京剧样板戏时练就的少年童子功,鼓足丹田气,突然引颈高歌亮嗓,唱了一曲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英雄人物杨子荣在匪巢威虎山的那个著名唱段《今日痛饮庆功酒》:

今日痛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志不休。

来日方长显身手,

甘洒热血写春秋!

他刚一唱完,紧接着就做出一个戏曲表演程式的亮膀造型动作:昂首挺胸刚劲身,脚下生根丁字步。目光炯炯眼有神,一手握拳一手展。

石健的这一段颇见功底的京剧唱腔,高亢铿锵,鲜明响亮,苍劲有力,韵味十足。震耳欲聋,回荡教室,余音绕梁,经久不息。唱得全班同学无不热情高涨,热血沸腾,笑脸全开,欢乐开怀。

石健展现的戏曲表演的程式亮膀造型动作,真有些专业表演的特点,全班师生,无不佩服!

看了石健的即兴才艺展示,全班同学其乐融融的欢乐情景,彭老师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终于“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脱口而出,继而就是“哈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十分痛快!

全班同学一见彭老师都难掩欣喜,笑成这样,笑得痛快,便不再拘束,释放天性,纵情欢乐,开怀大笑。

欢声笑语汇成一片,教室立刻成为欢乐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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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义四中操场毕业十年

4.遵义四中体操房已成我永远的记忆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五十年光阴,弹指一挥间。

遵义四中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旧貌换新颜;体操房如今也早已寿终正寝,痕迹全无。

当年蹉跎岁月中的遵义四中体操房却永远留驻我的心中,成为我永远的记忆。

走进故事,有老师,有同学,有你、有他、有我,有我们曾经熟悉的地方,全是真人、真事,真情。

故事重现当年事,情牵意惹盼知音。朝花夕拾,芬芳馥郁

故事连连,越写越多,仿佛就是一首歌!

它或许能够唤起你许多美好的回忆,或许能够拨动你多愁善感的心弦,或许能够激起你更多的感叹,或许能够让你倍感年轻时的美好,或许让你感慨师生的友谊、同学的友谊地久天长,它会带你时空穿越,意惹情牵,温故知新。

    我爱聆听著名歌唱家关牧村演唱电视剧《蹉跎岁月》主题曲一支难忘的歌》,旋律优美抒情,歌词更是意味深长:

青春的岁月像条河

岁月的河啊汇成歌

汇成歌 汇成歌

        一支歌 一支深情的歌

          一支拨动着人们心弦的歌

        一支歌 一支深情的歌

    希望和理想是那么多

         一支歌 一支高亢的歌

            一支蹉跎岁月里追求的歌

          一支歌 一支高亢的歌

     幸福和欢乐是那么多

   青春的岁月像条河

   岁月的河啊汇成歌

汇成歌汇成歌

                  一支歌 一支难以忘怀的歌

                     一支歌 一支难以忘怀的歌

我每当欣赏这首歌曲,深味其歌词,总会有新感触,总会受新启发,总会意惹情迁,总会感慨万千。

我坚信,我的中学故事八《遵义四中体操房的陈年往事,其实就是一支难以忘怀的歌!

李书瑶的字1.jpg

李书瑶同学的字是被鲁艺来的金老师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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